“深思熟虑。”蓝笛轻轻颔首。</P>
从离家那刻起他就在想总有一天要回去,必须回去。</P>
能逃避一时,不能逃避一世。</P>
他已不再是当初的他,现在的他内心十分坚定强大。</P>
“既然决定了,我们陪你一起。本就是你的家,回去看看也好。今日天色已晚不好出门,家里还有许多事需要交代。我告诉阿蝠帮忙收拾行李,又要出远门了。”水盈开始安排。</P>
“多谢盈儿支持我的决定。”蓝笛感激又无奈。他总是给大家添麻烦。</P>
水盈笑弯了眼睛:“你的事自己决定就好。我不能替你做决定,唯有全力支持。”</P>
并非当事人,没权利擅自为其决定什么。可以劝,可以告知事态危害发展,但只能本人决定如何选择。</P>
即使面对仇人,原谅还是报复亦不能代劳。这是对当事人最起码的尊重。</P>
“谢谢。”蓝笛浅笑。</P>
水盈指指厅堂挑眉:“要我陪你一起见他吗?”</P>
蓝笛摇摇头:“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毕竟我们四年没见了。”</P>
“好。我去找阿蝠。”水盈一把薅走阿碧,挥挥手去绣庄找阿蝠收拾行囊。</P>
走过垂花门,蓝笛看向厅堂。近乡情怯,过往记忆不断涌上来。那些痛苦的、伤心的,癫疯般的至亲家人。</P>
他一步步走到大厅,站在门口遥望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大哥……</P>
小厮注意到来人,小声提醒。</P>
蓝萧转头,见到与记忆中不尽相同的弟弟。不再稚嫩,不再不食人间烟火,成长得坚韧成熟。</P>
温润如玉,却不柔善可欺。他站起身,一时有点不敢认。</P>
即使隔着面具没看到真容,光凭感觉便知对方是谁。</P>
蓝笛点头:“稍等,我放东西。”</P>
他转身去医馆,放好药箱。多年相见,内心十分平静。</P>
蓝笛轻轻一笑,感受到自身的成长。没有不知所措,没有情绪激动,如平常便好。</P>
他交代起阳几句,再度回到厅堂。</P>
桌上茶水不多,蓝笛烧水端来亲手泡茶。一人一杯,边饮边谈话。</P>
小厮识趣退出去,守在门口。</P>
蓝萧接过茶抿一口赞赏道:“以前你便喜欢鼓捣这些东西,而今手艺更佳。还记得你在书房里能呆整整一天,谁劝也不听。二弟,老祖宗很挂念你。”</P>
茶、棋、书是蓝笛最喜欢的三样。在家时成天泡在医书里,或饮茶下棋。</P>
无人为伴,不过是他自娱自乐。</P>
蓝笛捏着茶杯心里有千言万语,想了又想却只说出无关紧要的话:“好,我随你回去。奈何我如今携家带口,并非说走就能走。还需准备一番。”</P>
动作一顿,蓝萧抬眸。提及家人,他的二弟语气格外温柔。</P>
玲珑堂吗……</P>
他放下茶杯:“怎戴起面具?脸受伤了?你自己就是大夫,治不好?”</P>
蓝笛含笑摇头:“盈儿做的特别面具,我很喜欢便一直戴着。”</P>
提及此,二弟可谓柔情似水。那个说话不饶人的女子,在二弟心里分量很重。</P>
蓝萧手里把玩茶杯:“水盈姑娘赫赫有名,当朝国师,第一女驱魔师。二弟喜欢她,配得上她吗?你的体质纵然稀奇,但注定寿命不长。你已二十好几,还剩几年好活?”</P>
“大哥最近读了什么书?可知晓千古名句?闭门不管庭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张。我觉得寓意极好,大哥应当多多学习。古人圣贤之言自有其理。”蓝笛漫不经心回应。</P>
闭门不管庭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张。蓝萧不动声色扬起一丝冷笑,这是在告诉他不要管闲事,谁的事让谁自己做主。</P>
和水盈姑娘相处久了,二弟倒也学了伶牙俐齿。</P>
蓝萧抬眼一笑:“二弟变了又没变。依旧喜欢读书,学些好东西。”</P>
“自然,生有涯而学无涯。”蓝笛为其添茶。</P>
话已至此,没甚好说的。</P>
认同此话,蓝萧点头:“确实,我该多多跟二弟学习。今日我去寻个客栈住下,来日再来讨教。二弟说的我确实不懂。我只知: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P>
说完,他微笑起身离去。</P>
蓝笛望其背影,心中接下去: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P>
蒋捷的思乡诗。远行的儿女谁不想回家?可那个家真的希望他回吗?</P>
老祖宗、父亲母亲、叔叔伯伯、大哥堂兄弟等,有几人真心盼他归?</P>
只为团聚,不为任何阴谋。</P>
蓝笛饮下一口茶,尝到无边苦涩。好苦的茶……</P>
阿紫瞅了又瞅,探出头来:“客人走了?我做了点心,阿笛快帮我尝尝味道。”</P>
“好。”蓝笛应声。</P>
阿紫欣喜奔到桌边,放下一盘点心满眼期待:“快尝尝。”</P>
蓝笛拿一块糕点入口,香甜软糯,十分可口。嘴里的苦味被冲散,剩下恰到好处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