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能给他些许心里安慰。
就在他掏完双耳,屈指一弹后。
耳边便传来了一阵箫声。
眼前看到了风筝。
耳边传来了箫声。
还有比这更加离奇古怪的清晨吗?
自打这明月楼建起来为止,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清晨。
今朝有月笑了笑。
把手中的酒杯朝窗外一抛。
随即闭上眼睛。
静静的等着它落地摔碎的声音。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
“从窗户往外扔东西是个很不好的习惯。因为总是会不小心砸到别人。这么高的距离砸到了别人的话,一定会流血。流血就会有纠纷。有纠纷生意就会难做。生意难做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就买不了新的酒杯。所以这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一人走进屋内说道。
他的手上拿着一只酒杯。
正是方才今朝有月从窗户中扔出去的那一只酒杯。
今朝有月没有听到酒杯摔碎的声音,原来是被人接住了。
只是他除了没听到酒杯摔碎的声音以外,也没有听到此人上楼的声音。
但是今朝有月却并没有表现的很奇怪。
好像一切都心知肚明似的。
“这个时候,楼下的长街一定是空无一人的。若是砸到了人,才是怪事。若是被人接住了,则是更大的怪事。”
今朝有月说道。
“我忘记了……”
此人一拍脑门说道。
先前毫无动静,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他,这一拍的声势竟然极大。
以至于他的巴掌挪开后,额头上出现了一片红印。
“你忘记了什么?”
今朝有月问道。
“你本就是不需要赚钱的。你赚钱也不需要去做生意。不过不是做生意来赚钱的话,这钱一定来路不正当。来路不正当的钱一般都得藏好。不仅钱要藏好,人也要藏好。但若是一个人突然间富了起来,也是会被旁人猜疑的。所以最好的途径就是假装自己是个生意人,这样就没有人会去怀疑你为何突然变得有钱。毕竟这生意场和赌坊没什么区别,好运之人自是盆满钵满,旁人只能羡慕,却是说不出半个不字。但不正当的钱来的最快的就是偷,抢,骗。最容易偷过,骗到,抢来的无非就是朋友和亲人。所以这些不正当的钱一定是从某些朋友或是亲人哪里偷过,骗到,抢来的。”
此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段话。
然而逻辑上却是缜密至极。
虽然这一番话听着犹如车轱辘般,绕来转去的。
可是一层层的推进下来一直到最后的结论都着实很有道理。
以至于今朝有月说不出任何能够反驳的话。
“一个人怎么会毫无缘由的从自己的朋友或是亲人那里偷过,骗到,抢来呢?说不定是遭受了亲人的遗弃和朋友的背叛。”
今朝有月说道。
虽然他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但事到如今,他却是必须说点什么才行。
“亲人的遗弃本就很少。若是被亲人遗弃,很有可能也是自己的原因。你若先对亲人家族不利,那便不能责怪亲人遗弃你。朋友的背叛本就很多。若是被朋友背叛,很有可能也是自己先背叛了朋友。你若是先对朋友不够义气,那便不能责怪朋友背叛你。”
此人说道。
说完之后,他拿出了一支竹箫。
并且把那只酒杯套在竹箫的头上。
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起来。
酒杯套的并不太死。
因此还有少许的气流能够通过竹箫,继而吹奏出声音来。
可是这音色却和先前有着云泥之别。
先前的箫声清丽悠扬,沁人心脾。
现在的,却沉闷哀怨,如泣如诉。
此人吹箫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外。
直到窗外天上的纸鸢落下,他才停了箫声。
“这曲子,熟悉吗?”
此人问道。
“熟悉。当然熟悉,时不时的还会哼唱几句。”
今朝有月说道。
“可惜了,这曲儿用箫吹出来并不好听。还是得用琵琶弹才更有韵味。”
此人说道
“难道她没有带着琵琶来?”
今朝有月冷笑着问道。
“人是来了。可是琵琶没来。”
此人摇着头说道,满脸尽是惋惜之情。
“她不是从来不会和琵琶分开”
今朝有月问道。
“本是如此的。不过你说的也不对。她和你睡觉的时候只会抱着你的胳膊,却是把琵琶放在了一旁。”
此人说道。
今朝有月微微紧了紧牙关。
但竟是没有开口。
“自你走后,当然是没法儿子再抱着你的胳膊睡觉,但却是也没有再抱起琵琶。”
此人接着说道。
“我的胳膊和琵琶本就是两样东西。”
今朝有月说道。
“我当然知道!胳膊是胳膊,琵琶是琵琶。只是抱惯了有血有肉又温暖的胳膊,谁还愿意再去抱起冷冰冰的琵琶?若是不小心拨弄了弦,说不定心颤的还要比弦颤的更狠。”
此人说道。
“所以她现在只放风筝?”
今朝有月问道。
“想抱的抱不到,不想抱的天天碍眼。所以我就拆了琵琶做成了风筝。高高的,远远的,起码是个念想。”
一位女子手持风筝走进屋中说道。
今朝有月看着她眯起了眼角。
似是在极力看清对方的样子。
这女子并不年轻。
但身材依旧轻巧无比。
“怎么,认不出了?”
这女子开口问道。
她把挡在身前的风筝拿开。
完整的身形暴露无遗。
今朝有月对这张脸倒是真有几分陌生。
可是对身子,却是未曾有一刻忘却。
虽然她的鬓边已生出了几根白发。
可是她的皮肤依旧紧致,水嫩。
身材竟是没有丝毫的走样。
这女子把风筝放在了桌上。
径直走到了今朝有月的身边。
将下巴放在他的肩头,轻轻说道:
“流银婉转泄楚堂,香风半日跨河东。
人间至乐多磨合,相映成趣倚轩同。”
今朝有月听闻后有些面红耳赤。
但紧接着,整个身子就像后仰过去。
他紧锁着脖子。
双手拼命的在拉扯着什么。
一根极为纤细的风筝线,此刻正牢牢的拴在他的脖颈上。
这女子用力的向后拉着。
今朝有月双脚悬空,胡乱踢着。
“你还要装多久?若是要继续演戏,我可真会勒死你哦……”
这女子附在他的耳边极具魅惑的说道。
言毕,还伸出舌头舔了下他的耳垂。
今朝有月听闻后,悬空的双脚却是不再胡乱踢着。
他一蹬桌子。
整个人朝后翻去。
一眨眼就挣脱了风筝线的致命威胁。
那一张硕大又笨重的桌子,却被他这一脚踢的直接撞向那名吹箫人。
吹箫人眼见桌子袭来,也不慌张。
而是再度吹响了手中的竹箫。
只是这次却没有套上那只酒杯。
箫声悠扬。
只短短一个乐句,
便让那桌子止住了行迹。
“话说,你现在还敲鼓吗?”
吹箫人问道。
他似乎毫不在意今朝有月此刻正在和风筝女搏杀的处境。
依旧问着题外话。
“呵呵……敲鼓?当然不敲了。不过今日怕是要重新捡起!”
今朝有月说道。
他吃手空拳的和风筝女手中看不见的风筝线对招。
两人手上蹁跹不停。
像是孩童在玩翻花绳一般。
只是这花绳一般人很难看见,即使看见了怕是也玩不起。
因为稍有不慎,便会割去一根指头。
“重新捡起未免生疏。就像我,也是好久没有吹箫,今天听的怎么都差点味道。”
吹箫人说道。
“因为你的箫不对!”
风筝女说道。
“竹箫和木风筝,自然是没有翡翠算盘好。”
吹箫人笑着说道。
“翡翠算盘虽好,可还是没有头盖人皮骨好!”
今朝有月说道。
想起昔年,他们三人。
一箫。
一琵琶。
一鼓。
游侠天下,行走江湖。
虽不富足,却也事淋漓潇洒、
只是日久生情。
何况一女二男中,总会有个伤心人。
若只是情债,还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但若是在‘情’字之后加一‘利’字,便就是这般有情也无情,百害无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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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把酒慰深幽,开自无聊落更愁。”
刘睿影却是没有回去。此刻他正在赵茗茗的房间中,喝酒谈诗。
赵茗茗说话不多。
但她却是很喜欢听刘睿影说话。
尤其是想听他聊聊书本上的东西。
书到用时方恨少。
刘睿影着急的都挠掉了自己好几缕头发。
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读书时太过敷衍……
赵茗茗住的客栈离明月楼并不远。
糖炒栗子突然发现自己的荷包竟是落在了明月楼的第五层。
那荷包是她极为珍惜之物。
此刻却是吵吵嚷嚷的,让赵茗茗陪他一同去取回来。
赵茗茗和刘睿影对视一眼,再看了看糖炒栗子急的怕是就要哭出声来。
只好答应。
三人便一同出了客栈,返回明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