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还记得。
他和狄纬泰在酒家当伙计,干杂活的时候。
狄纬泰总是很羡慕那些皇朝府衙内的捕快。
沈清秋也很羡慕。
不但羡慕他们帅气俊朗的官衣。
还羡慕他们随身佩戴的阔面长刀。
以及。
一颗惩恶扶弱,匡扶正义的赤心。
当时皇城里最有名的捕快,叫做西门正义。
天下人都称之为西门神捕。
天下的捕快,也自然都以此为标杆。
只有狄纬泰知道,后来沈清秋真的成为了一名捕快。
虽然只在那一处小地方。
但这捕快就是捕快。
以前对自己呼三喝四的酒楼掌柜的,现在见到自己也是止不住的点头哈腰。
只不过沈清秋分的很轻。
他们尊敬的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自己身上穿着的一层皮罢了。
这里是个极为安静,平和的地方。
比那博古楼脚下的景平镇还要安静的多。
以前沈清秋在酒楼里当伙计的时候,就认识了一半的人。
现在做了捕快,却是又认识了另一半的人。
但平静总有被打破的时候。
什么地方都不例外。
今晚的平静,就被一位外来的蓝衣老者所打破了。
当沈清秋一脚踢开这位蓝衣老者所在的屋子时。
他得意洋洋的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
这个场景他已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
自己帅气无比的踢开房门,缉拿了里面的要犯。
所以现在用出来,自是熟练无比。
好似真的发生过无数次一般。
“外来人为何不向官府报备?户籍?姓名?”
沈清秋中气十足的问道。
但当他看到屋里已经躺着两具血迹已干,温度已凉的尸体时,他的腿不由得一阵发软。
此时的他。
武道修为,不过是小小的人师罢了。
人师抵四方。
但却从来未见过鲜血,也没见过死人。
蓝衣老者头也不回,依旧在忙着自己的事。
沈清秋当啷一声拔出了刀。
现在能给他壮胆的,也就唯有手中的刀。
“你是本地的捕快?”
蓝衣老者听到身后的拔刀声,微微测过身子问道。
“没错!你没有报备在前,现在又无故杀人!本捕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别怪刀下无情。”
沈清秋说道。
虽然这话听来冠冕堂皇。
但却早已没了进门时的底气。
“待我做完手中的事,我就和您走,捕快大人。”
蓝衣老者说道。
言毕,便重新转过了身子。
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你是不是没有听懂我说的话?本捕刀下无情!”
沈清秋厉声说道。
人紧张到一定的地步。
便会进入一种玄妙的忘我境界。
沈清秋现在就是如此。
他已然极度的害怕。
但是他已经麻木到没有感觉了。
“你的刀,真的无情?”
蓝衣老者问道。
沈清秋没有回答。
他咽了口唾沫。
把手中握着的刀又紧了几分。
没来由的,沈清秋看到眼前寒光一闪。
一柄暗器,就钉在了他的刀上。
把他的刀身,钉了个通透。
巨大的震动袭来。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手中的刀稳住。
不过右手的虎口,已经震裂。
渗出了血。
这血色鲜红。
和地上那两具尸首,却是对比明显。
“刀都握不稳,还敢自称无情?”
蓝衣老者轻蔑的说道。
这会儿他倒是和沈清秋四目相对。
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表情。沈清秋看着他的脸庞。
简直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张脸。
没有任何能称得上是特质的东西。
这张脸,即便和他朝夕相处个一年半载。
分开后,也不会有任何印象。
“若是你愿意等我半个时辰,待我做完手头的事情之后,我还真的愿意被你拿下。但是现在,你破坏了我的心情。”
蓝衣老者说道。
沈清秋没有想到,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问询。
却让自己陷入了十死无生的境地。
眼前这位蓝衣老者。
是一位他高不可攀的对手。
若是现在的他,自是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他的命。
可是在当时。
情况却是要颠倒过来。
若是方才那柄暗器不是奔着他的刀身来,而是杀向了他的咽喉,胸口,或眉心。
那么此刻的他。
也就和那地上那两具尸体没有了什么差别。
只不过他的会比较新鲜罢了。
但他的手上依然握着刀。
只要刀在手。
他的勇气就没有尽失。
他的希望就没有熄灭。
虽然他的刀,已然不完全。
但残破的刀,依然是刀。
仍旧是能爆发出出人意料的光辉。
沈清秋舞起了刀。
宛若一条银龙。
朝那蓝衣老者快速逼近。
这已是他的极限。
他榨干了自身的每一分气力。
调动了阴阳二极内的每一分劲气。
蓝衣老者看着眼前这条不断逼近的银龙。
脸色突然变了变。
竟是摇着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悠忽一下,从窗子里飞了出去。
沈清秋愣在了原地。
他的精神停住了。
可是手中的刀却停不下来。
此刻手中的刀和他的精神竟是一份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