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月满西山第一卷定西风云起第一百四十三章春气与秋气【下】“看完了?”
萧锦侃问道。
刘睿影无动于衷。
似是还在回味。
但他的精神的确已经回了过来。
“看完了。”
沉默良久。
刘睿影终是开口说道。
“终归是积雪融尽,春满人间。”
萧锦侃莫名的感慨了一句。
“什么意思?”
刘睿影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一句感慨罢了。”
萧锦侃笑了笑,晃着脑袋说道。
“你从来不会讲无意义的话。”
刘睿影说道。
“那要看我是以何种身份说话。”
萧锦侃说道。
“所以这句话你是以‘太白’之口说出来的,还是以萧锦侃之口?”
刘睿影问道。
“半对半。”
萧锦侃说道。
这却是让人刘睿影更加摸不着头脑。
“但为何你不让我看完?”
刘睿影忽而又问道。
“你不是已经看完?”
萧锦侃饮了一杯酒。
“我只看完了你想让我看的。”
刘睿影说道。
“故事长着呢。等你一点点都看完了,岂不是也要看到他这般年岁?”
萧锦侃说道。
“没看到转折,总是让我心里痒痒的。”
刘睿影叹了口气说道。
他着实是想不通为何铁观音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而这个最为本质的疑问,在萧锦侃给他的看的漫漫画卷中,却是并没有回答。
“我能让你看的,自是你该知道的。不能看的,你若硬看,却是也不好。”
萧锦侃说道。
“怎么个不好法?”
刘睿影反问道。
“不好就是不好。相对于你认为的好而言,只要不符合,那便都是不好。”
萧锦侃说道。
“这话一定是以‘太白’之口说出来的。”
刘睿影说道。
“何以见得?”
萧锦侃问道。
但他的心里却知道,刘睿影说的是对的。
“因为我的朋友萧锦侃,和我说话时向来都是谈话当实在,绝不会绕圈子,打机锋。”
刘睿影说道。
随即也饮了一杯酒。
“若是我走了,你会不会孤独?”
刘睿影放下酒杯,突然问道。
萧锦侃正想去拿酒坛的手微微一怔。
随即收回放下。
“你怎么不问我会不会幸福?”
萧锦侃反问道。
“幸福?难道我在这里让你觉得很不幸?”
刘睿影有些不悦。
“你想错了。对我这种人而言,孤独就是幸福。你在我的确不孤独,但也着实打破了我的幸福。”
萧锦侃说道。
刘睿影蓦然。
他何曾不知这其中的无奈滋味?
生活对于常人而言总是带有一种渴望。
把看见的,得到了,即是一种满足。
看不见的,得不到的,就只好希翼。
希翼与满足不断的交织着前进,这就是生活。
稍纵即逝。
却又绵延亘古。
也许这样的话对于寻常人家很是虚无缥缈。
但这却是萧锦侃实实在在的面对。
对于他而言,这着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就好像没有方向的风。
遇到过不去的墙,拐个弯就好了。
反正它也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吹。
但只要继续吹,不停地吹,就好。
在这春气纵横的花开季节。
旁人只会去欣赏鲜花的妖娆与美丽。
可是萧锦侃却已经看到了秋气蔓延之后,她们的枯萎与死亡。
他的记忆太过于庞杂。
还很混乱。
在一开始的时候,萧锦侃还尝试着去梳理清楚。
但日子久了,便是剪不断,理还乱。
干脆就如此的放任自流。
有些东西不是想要就能如何的。
凡是皆有定数。
就好像他只给刘睿影看了短短一段铁观音的过往一样。
人间是重复的。
周而复始。
但人却是独一无二的。
在这周而复始的重复中,想要没有罪恶,怕是不可能的事。
刘睿影觉得他罗织罪名,闹得那位将军满门抄斩是罪恶。
殊不知,对于萧锦侃而言,回忆便是一种罪恶。
每当想起曾经的事情。
他便会周身比寒冷更加寒冷。
即便是在三伏天,也忍不住要在面前烧起一堆炉火。
可是那火烧的再旺,火苗跳动的再剧烈。
也只能让他的肌肤发烫翻红。
却是永远暖不进他的心。
融不掉那些不想存在的记忆。
萧锦侃的生活,刘睿影有参与过。
但却不能理解
他的思绪,刘睿影有分析过。
但却不能明白。
两个人之间只有一点是相通的。
那就是都对这夜色,情有独钟。
这一点酒三半却不敢苟同。
太阳一升起,他就在走出了屋门,到了屋外小院中。
眯起眼,望着太阳。
伸了伸懒腰。
相比于夜。
他更喜欢阳光。
他喜欢阳光把自己晒个通透,就连衣襟的前胸都是暖洋洋的感觉。
这让酒三半很是兴奋。
他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衣襟。
陶壶酒葫芦。
朝着太阳高高举起。
随后一口气喝了大半。
刘睿影和萧锦侃坐在屋中。
看着酒三半在屋外小院中的身影。
眼里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就在这时,刘睿影好似忽然懂了酒三半为何要如此喝酒。
因为就算是在日头最高的正午。
也总有阳光晒不到的阴影之处。
而这些阴影,恰恰是酒三半极为厌恶的。
所以他只能用酒来麻痹自己。
这些事他改变不了。
也想不通透。
还不如多饮几杯,混混沌沌的渡过去。
每到临近黄昏的时候,他的酒便会喝的越多,喝的越急促。
像是在为自己寻找一处庇护所一样。
恨不得把自己藏进那酒葫芦里。
以此来躲避这夜幕降临的天地。
刘睿影也很奇怪。明明自己和酒三半性格迥异,为何却能成为如此要好的朋友?
“夜再长,也不能总是夜。日头再高也不能一直晒。武修者体内,不也是阴阳二极?你可曾见过有人纯阴或有人纯阳?”
萧锦侃说道。
他读出了刘睿影的思绪。
这一席话却是让刘睿影豁然开朗。
每个人都喜欢用自己的方式来诠释眼前的一切。
但再完美的方式也终归会有漏洞。
只有互补之后,才是最为得体恰当的。
就好像一天之内有两次最为美丽。
却是都在日夜交替之时。
一次是日落的红霞。
一次是日出的金光。
“不过即便是我走了,你也无法继续孤独。”
刘睿影把目光收了回来。
“怎么不行?”
萧锦侃反问道。
“你可还有个好徒弟要教!”
刘睿影指了指华浓说道。
华浓依旧精神十足的坐在那里。
长期的山林生活,让他在陌生的环境中不敢有一丝放松。
放松,就意味着死亡。
“徒弟的确是我的徒弟。不过我该教的,已经教完了。”
萧锦侃轻松地说道。
“教完了?你教了他什么?”
刘睿影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
“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事。起码现在能教的,我都教了。”
萧锦侃说道。
“然后呢?”
刘睿影问道。
按道理,他是不会接这个话茬的。
他知道萧锦侃在停顿之后一定会接着说完。
但此刻却是有些过于迫不及待,所以才问出了口。
“然后就是你这个师叔的事了!”
萧锦侃拍了拍刘睿影的肩膀说道。
“我?你莫不是要把你的徒弟推给我来管教吧……”
刘睿影说道。
“你这做师叔的,见面礼也没给个什么。难道还不该出出力?”
萧锦侃的名字中有个‘侃’字。
但像方才这样调侃的机会,倒着实是不太多。
刘睿影面露尴尬。
他摸了摸身上。
除了自己的剑,以及那本《七绝炎剑》以外。
的确是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毕竟这华浓连银子都看不上。
方才还对着酒三半说他的二十两银子后面连着两条人命。
眼界这么高的一位师侄,他可不知道该给什么才能入的了眼。
这么一想,自己也是理亏。
刘睿影就没有争辩。
心想道出力就出力,能麻烦到哪去?
“我要你带着他回中都。”
萧锦侃说道。
“我可是要回中都查缉司的。”
刘睿影说道。
语气中已是异常严肃。
他听出了萧锦侃的意思。
这是要让华浓随自己一道,去那中都查缉司。
而自己本就是查缉司的省旗。
华浓却是一山野少年。
“以你刘省旗之尊,想必这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吧。”
萧锦侃说道。
这已经是他一盏茶的功夫内,第二次调侃了。
“是不难。但,为什么。”
刘睿影问道。
这句话也不是以刘睿影之口问的。
而是以中都查缉司,天目省省旗之口问的。
细细想来着实有趣。
他与萧锦侃各自都有不同的身份。
言语间转换自如。
但却又时常令对方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