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喝吗?”
华浓拿着酒瓶问道。
“方才我叫你陪我上车喝酒,你可是答应了。”
刘睿影说道。
“我知道,我是答应了。但我以为,只要是坐在这里看着你喝就算陪了。”
华浓说道。
刘睿影大笑不止。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当初萧锦侃还在查缉司时,让刘睿影陪他喝酒。
刘睿影变这样呆呆的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杯起杯落。
虽然当时他的面前也有一只酒杯,还倒满了酒。
可是刘睿影却没有任何想要举杯的心思。
萧锦侃也不勉强。
就这么自顾自的喝着。
刘睿影想起这些往事,觉得不能够让华浓重蹈覆辙。
“别的事若是相陪,都可以这般静静地坐着。唯有喝酒不行。”
刘睿影说道。
“为何喝酒不行?”
华浓问道。
“因为旁人若是叫你陪着喝酒,你还答应了,就一定要一起喝。”
刘睿影说道。
“这是什么道理?”
华浓问道。
“这是规矩,不是道理。”
刘睿影说道。
“规矩?规矩和道理有什么区别?”
华浓问道。
他拿着酒瓶,但就是没有打开。
不过这倒是把刘睿影问的哑口无言。
他也说不出这规矩与道理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存在。
但是他很清楚,这规矩和道理是绝对不同的两件事。
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头疼。
想着萧锦侃把自己的徒弟托付给了自己。
然而自己这师叔却被师侄的第一次发问就语塞了。
颜面无光不说,这责任与义务却是也没有尽到。
“规矩就是规矩。它不能解释。存在了不知多少年头,人们口口相传,代代相教。只需要遵守就好了,不用问他有什么道理。”
刘睿影说道。
他总得说点什么。
但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所以然。
只能这般模棱两可的敷衍过去。
“可是你最后还是牵扯回了道理上。”
华浓说道。
刘睿影无言。
这华浓却是要比酒三半更加难缠……
想酒三半也是不知这人情世故,不食这人间烟火。
但起码他能听进去刘睿影说话。
刘睿影也告诉了他很多规矩和道理。
酒三半虽然不理解,但也在遵守照做。
因为他看到周围的人的确都是如此。
很多事不需要理解,照做就好。
这便是酒三半给自己的安慰解释。
但华浓不行。
或许是因为他见的人还太少。
没有足够的例子来证明刘睿影是对的,那么他自然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经由他这么一问。
刘睿影却忽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规矩是人定的。
道理是嘴说的。
当嘴上的道理站不住脚的时候,往往就会以规矩两个字来终结一切。
那规矩岂不是就是道理的挡箭牌?
道理说尽,若是还无法左右对方的想法。
那便以规矩之名来解释所有。
而人们却偏偏都听信这一套。
一旦‘规矩’二字摆在眼前,再能说会道的人都会立马变成哑巴,一言不发。
“好吧,这个问题我承认我也不清楚。”
刘睿影说道。
“你是我师叔,为什么还有不清楚的问题?”
没想到刘睿影如此说却是还没能让华浓打消疑虑。
反而却质疑起刘睿影本人来。
“我虽然是你的师叔,但我毕竟活的也不长。自然也会有很多事情搞不清楚。”
刘睿影说道。
“活得长就一定能搞得清楚事情吗?”
华浓问道。
刘睿影开始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为何要把华浓叫进这里来陪自己喝酒。
结果这酒没喝一口。
却被华浓的连连质问搞得头疼脑热。
就连先前喝的酒气都散尽了。
他本想多喝几杯好好睡一觉。
博古楼有一条笔直通往中都的路。
除了中间横着一条太上河以外,却是连弯都不用拐。
“活得久不一定就知道的事情多,但活得久一定知道的规矩多。其实很多规矩都是自己给自己定的,并不需要别人去遵守。主要看这定规矩的人是谁。”
刘睿影说道。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华浓点了点头。
刘睿影一听如此,立马有些欣喜。
“比如我是中都查缉司的省旗,那么中都查缉司的掌司大人定的规矩我就必须遵守。”
刘睿影说道。
“不遵守又会如何?”
华浓问道。
“不遵守就是不合格。不合格就不能继续待在中都查缉司。日后等你入了查缉司之后,也得这般遵守。”
刘睿影说道。
“所以现在是你定规矩,你说陪人喝酒一定自己也要喝酒,我就得遵守是吗?”
华浓说道。
刘睿影很是无奈。
他终究还是没能理解。
不过虽然理解错了,但刘睿影最终的目的却是达成了。
很多事情不是片刻之间就能强求的,他也只能点了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华浓也不再犹豫,打开酒壶,就猛灌了几口。
“你的酒量如何?”
刘睿影问道。
“不知道,我没醉过。”
华浓摇了摇头说道。
若是旁人说了这句话,一定是在挑衅或炫耀。
但刘睿影知道,华浓所谓的没醉过,是因为他没怎么喝过酒的缘故。
“那你觉得酒好喝吗?”
刘睿影接着问道。
“有些淡……相比于血而言。”
华浓砸吧了几下嘴说道。
“血?你喝过血?”
刘睿影对此很是惊奇。
“山林里面不是每天都能遇到食物的。若是遇到了,就连血也不能够浪费。喝到肚子里都能顶饱。不挨饿就是最好。”
华浓说道。
说完又喝了一口酒。
刘睿影想起当时在定西王域时,霍望麾下玄鸦军喝的狼血酒。
那虽然是血,但依旧是酿造成了酒。
怕是和直接饮血的差距还不小。
刘睿影很想问问华浓,血是什么味道的。
但他又怕勾起华浓对曾经生活的伤感,却是没有问出口。
“血很腥……还有些咸。想比之下这酒味到的确是要比血好喝的多。”
华浓忽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你这些?”
萧锦侃还没有把至高阴阳师的传承授予华浓。
他怎么就能一眼看破人心?
“因为你的眼睛。”
华浓说道。
“人的眼睛和动物一样。表情可以骗人,眼睛却不会。有时候你看那老虎狼群叫的很欢,但他们的眼神中却能流露出胆怯。每当到那时,我就知道自己赢了。”
华浓说道。
刘睿影长叹了一口气。
觉得自己的确是不配当这师叔。
华浓虽然不懂这人间的世道。
但却总是能抓住最为本质的东西。
刘睿影端起酒壶和他碰了一下。
随即把帘子掀开。
阳光透过帘子照进车厢。
把刘睿影的半边肩晒得暖洋洋的。
借着阳光。
刘睿影看着手中的酒壶。
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那人的面貌在酒壶光滑的瓷面上缓缓浮现。
他忽然想吃点东西。
可是举目望去,四下里一片荒芜。
虽然绿油油的青葱一片。
但却没有一个人影,更别提什么店家了。
而刘睿影想吃的东西,也必须要找一处市集才能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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