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风雨无常死不知【六】(2 / 2)

边月满西山 奕辰辰 3074 字 8个月前

岳垶陌说道。

他方才明明笑的很开心,现在却又说是无聊。

一个人若是无聊的时候,还能如此畅快的哈哈大笑,倒也真是奇人妙事!

“难道一个例外都没有?”

青然追问道。

天下之大,人海茫茫。

芸芸众生怎么会都一模一样?

若是真的都如岳垶陌说的如此,那定然是因为他遇到的人还不够多。

“倒也有个人例外。只不过我却是不敢肯定她当时到底有没有听到!”

青然这一问,竟是让岳垶陌摸着下颌处的胡渣,沉吟了起来。

这几日风尘仆仆,没有按时梳洗打理。

胡渣却是又长了些许。

不过岳垶陌却是对这种摸起来刺刺挠挠的感觉很是依赖……

以至于到现在,但凡是要思考些问题,必定要摸着自己的胡渣才行。

“是谁?”

青然问道。

“不提也罢,只是一位同路之人。不过应该也是鸿洲中人。”

岳垶陌摆了摆手说道。

“鸿洲中人在下不敢说全都认识,但也至少知道个十之八九。岳兄可否描述一二?”

青然问道。

岳垶陌倒也没有遮蔽。

大大方方的将小钟氏的外貌身材描述了一番。

“没想到,竟然还是一位佳人,一次艳遇,一桩桃花事!”

青然听后笑着说道。

当时的他虽然还不认识小钟氏。

但这般身材模样,却是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毕竟一个能让岳垶陌如此惦念的女字,令他也很是好奇。

这也是后来为何小钟氏当街拦路时,青然竟是愿意下马一叙。

正是因为小钟氏的模样身材,和岳垶陌描述的很是一致。

只不过他却是没有当即点破。

而是说了一句感慨,感慨小钟氏很是特别。

青然与岳垶陌说完之后,又回到清泉旁边。

“我已吩咐青府的下人,略备酒菜送来这里。今日你我不妨饮酒在这树林中,清泉旁同饮一晚,顺带也给我讲讲南方的故事!”

青然说道。

“这倒是极好!我也想听听这震北王域和我们南方到底有什么分别!不过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比剑斗刀的,若是就这么喝点酒,却是很那把我打发了……”

岳垶陌说道。

青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虽然方才自己盗剑失败了。

不过那毕竟只是游戏罢了……

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岳垶陌还是想刀剑相交的,和青然盘桓几下。

“既然岳兄开口,那主随客便!正好也领教领教这南方的剑法到底有多么的飘逸灵动!”

青然说道。

“只要是剑法,定然都要比大开大阖的刀招飘逸灵动。不过我的剑却不同。”

岳垶陌笑着说道,却是卖了个关子。

“哦?有何不同?”

青然问道。

“我的剑,是隽永!”

岳垶陌说道。

言罢,身子一跃,朝后退刀三丈开外,顺手拔出了插在土里的剑。

青然却还在琢磨着隽永一次的含义。

这本是个文人的词,用以容这文学或艺术形式所表达的思想感情深沉幽远,意味深长,引人入胜。

就犹如那余音绕梁般,三日不绝。

又好似言有尽而意无穷。

却是怎么能用来形容自己手中的剑?

其实这隽永与飘灵就好比茶与酒。

品茶,越品心智越是淡泊。

饮酒,越喝人越是激烈。

北方虽然也有茶,但大体都叫做吃茶。

单单是换一个字,这硬却是就变了……

品茶,不同于吃茶。

吃茶者的茶与吃法,大都很是粗鄙简陋。

不但不讲究环境,更多是却是只为了解渴而牛饮。

南方的品茶者,除了必备的茶叶,茶具外,对这环境气氛的要求也是极为严苛的。如不是在优雅别致的茶馆里,便也要在水天一色的湖心亭中,或是清泉流石的清幽林中。

最忌讳的就是借着这残羹剩饭,残阳剩霞,残山剩水……

当外在的一切都符合了要求之后,这茶汤缓缓地流入口里,渐渐地渗满了心肺间。

便会感觉身心是如此酣畅。

再急躁的人,大多都能心平气和起来。

无论是评骘着世间凡人俗事,还是谈论着家国天下的大师,这趣味只会越发的浓郁起来。

这便是岳垶陌口中的“隽永。”

他的剑,便是这般,如品茶。

而喝酒,对于饮酒者来说,却是没将诶有什么复杂的工序,苛刻的环境。

是一件极为轻松随意的事情。

即便像是青然这样的青府贵公子,大多也是捉杯就口,一饮而尽接着再倒满,吸海垂虹般,越喝越急促。

连带着整个人的情绪也逐渐高昂起来。

任谁都免不了意气风发的指点一番江山!

但由此引发的争吵、赌斗等等在北方却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这饮者往往能自圆其说。

博古楼中曾经以为圣贤,就曾说过:“古来圣贤皆寂莫,惟有饮者留其名。”

但南方的通今阁,却是也有与之对应的佳句。

这“泛花邀客坐,代饮引清言。”写的便是以茶代酒,敬奉客人之事。

故而这酒为感性之物,人饮下之后,往往会触发某种超出常规的境界。

就好像青然手中的刀和青府的《斩影刀》。

却是总有几分领悟是练不出来也学不会的。

必须得在这两人交手之时才能功德圆满。

这么一说,飘逸灵动的,反而是青然的刀。

两人的手中都握住了自己刀和剑。

空气似乎都开始凝结。

风已停息……连附近的树叶都仿佛停止了抖动。

像是先前那般枯枝断裂落地的声音,却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一泓清泉,随着林间温度的降低,逐渐的升起了雾气、

紧接着,二人同时一跃而起,

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然交手十余个回合……

刀剑穿梭之急,却是以及超出了目力的极限!

岳垶陌微微一笑。

显然青然的武道修为与刀法出乎了他的意料!

此刻他却是也愈发认真了起来。

青然只觉得一道凌厉的剑气袭来。

但他竟是不清到底是岳垶陌持剑袭杀而至,还是这剑牵引着岳垶陌!

难道他手中的剑,还当真有灵性不成?

倘若是别人或许早就在这番犹豫之中命丧黄泉。

但青然却是躲开了。

他的刀,当真如酒后的人一样,千奇百怪。

普通的刀法,在他的手中,却是也可以借助身处的情况随势而变。

刹那间青然的刀气却是变得有如钢铁边坚硬,但刀锋却又柔软的如春播时新犁过的土地……。

“没想到青兄的刀法竟是已能做到这般随欲而发,神形双变!”

岳垶陌口中赞叹的说道。

现在他却是也不理解,为何青然的名头在鸿州中却是要远远不如李正辉。

“岳兄的剑法也着实了得……与我交手的剑修之中,当真可派的上第一!”

青然说道。

随即身形一闪。

一刀自东朝西而发。

如排山倒海般地涌向岳垶陌!

但岳垶陌的剑不但有灵性,还兼具了隽永!

他甚至一度闭起了双眸。

只听这耳边呼呼作响的刀风,就能准确的规避格挡。

这一战注定没有什么结果。

但岳垶陌与青然告别时,却说他一定要去寻一寻那位特殊的姑娘。

把先前用来逗青然的话,再一板一眼的同她说道一番。

看看她若是认真的听了进去,究竟会是怎生模样,作何反应。

——————

“没错,我的确是你的夫人。”

小钟氏恢复了镇静,语气也平缓了下来。

“但你身为一个男人,竟然心中竟然就没有几分酸涩?”

小钟氏接着说道。

却是公然把青然嘲讽了一番。

“酸涩?想必与我青府那为先祖在山中修刀那么多年想必,我还有什么资格觉得酸涩?”

青然的话音徐徐传来。

“所以你只是为了顾及这青府的颜面罢了。”

小钟氏冷笑着说道。

“你要的不也是这种体面?”

青然说道。

话已到此。

双方却是都无须再继续客套。

就这般坦荡的全全然撕破了脸面,或许都能得到一场痛快的解脱。

这种解脱真正的原因是他们二人对彼此的态度产生了根本的变化。

其实这两人的人生观的根本就不同。

只是各有各的目的,强硬的凑合了这么多年罢了……

这番把话挑明说开之后,反倒是更简单了。

心中的淤塞获得了解放,青然与小钟氏却是经过了这么多年,才重新敢于直视面对自己的真情。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

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存影。

事来心始现,事去心随空。

人们为了生存,往往都会做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那位青府的老祖忘我的练刀,小钟氏不遗余力的要离开自己的家中,都是一般道理。

有些人活选择活成一副写意的山水画。

淋漓酣畅之间有实有虚。

然而大多数到了最后,却都变成了画工……

这个过程不但复杂的,且倍受煎熬的过程。

写意用最为简约的线条表达除了高层次的意境,但若是没有任何实际的支撑,这般意境只会让人苦不堪言……

小钟氏与青然也向往着“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这般豪迈潇洒,波澜壮阔的生命历程。

可是他们背负的使命,却是又限制了他们追求这番境界的自由。

“体面之下,肮脏无限。”

小钟氏说道。

“你也一样!”

青然这句话传来之后。

他的府中便灭了灯……

小钟氏微微一笑,步伐轻快的走向自己的住处。

现在只要维护住了表层的体面,却是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不敢做的……

这般能够放开手脚的感觉,却是要比先前如履薄冰之时舒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