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喝一杯,你直接告诉我可好?”
青雪青说道。
华浓点了点头。
青雪青也不磨蹭,一看华浓答应下来,当即就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喝完后,她眼巴巴的望着华浓,等着那个已经刺挠的她心不断发痒的答案。
“一直喝!”
华浓说道。
青雪青挺拔过后瞪圆了眼睛。
她从未想到过一个人喝酒竟是能够一直喝。
不过华浓的话,却是经不起推敲……细细一琢磨便能很快知晓其中的矛盾之处。
“能够一直喝的人,又怎么会醉?”
青雪青撇了撇嘴,很是轻蔑的问道。
她觉得华浓定然是在吹牛,是为了凸显他师叔的酒量。
“这也是让我困惑的地方……”
华浓说道。
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在困惑什么?”
刘睿影问道。
他已经喝完了整整一坛酒。
眼不红,心不跳,舌头也不粗。
除了一张口扑面而来的酒气极为浓郁之外,丝毫看不出是刚刚喝完了一大坛酒的人。
“上次在杨文镇时,师叔你为何突然就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华浓问道。
明明看着刘睿影还正常无比,只是有些兴奋激动,可转瞬间,他却是就倒地不起,径直醉死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
刘睿影很是无奈的说道。
这倒不是搪塞敷衍。
第二天醒来之时,他只觉得口渴无比,心中燥热难耐,却是连昨晚发生了什么都已很是模糊。
“那晋鹏以为你是装醉,还趴在你的耳边说让你起来再喝一杯,喝完之后就带你去找阳文镇上最漂亮的姑娘睡觉。”
华浓笑着说道。
“还好我没有听到这句话,不然的话我就算是没醉,也定然会装下去,绝不睁开眼睛。”
刘睿影叹了口气是说道。
青雪青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两人说话,可以看出她的心中仍旧有些困惑,但不知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终究是没问出来。
“这是你第几次出刀?”
金爷和小机灵干了一杯后问道。
“你觉得像是第几次?”
小机灵却是卖了个关子。
这两句话一出,却是把整个酒桌上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刘睿影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已经再度拿了一坛新酒,用碗伸进酒坛里面,一碗一碗的舀着喝。
“肯定不是第一次!”
金爷说道。
这倒是猜的要比青雪青聪明得多。
语气无休止的几次几次说下去,不如干脆说句极为准确的废话,也省的一会儿小机灵再编排些杂七杂八的谎话或理由来敷衍自己。
“三十年前那晚,我不记得是谁送了我一把刀,应该是我爹或是我娘,但我真的记不住了……不过当时我像抱着一个婴儿般的,把它捧在手里。方才我拿起那位公子的刀时,我才意识到,离我第一次握刀,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小机灵说道。
“我不知道距离你上次握刀间隔了多久,但对于你来说每次重新拿起刀定然都有些不同寻常的感受。”
金爷说道。
“我是个说故事看热闹的,可不是来谈心的!”
小机灵喝了口酒疏导。
其实他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感受,只是觉得这把刀有点重。
然而这么一句平平无奇的话,小机灵是根本不屑于说出来的。除去他那些个疯狂的念头,支撑着他跑遍天下看热闹以外,力争每一句说出来的话都要有趣幽默,也是他的追求所在。同样,这也成了和他名字同等重要的金字招牌。
金爷眼见如此,倒也不再强求,毕竟小机灵也是个憋不住话的人,他若是想说,方才早就说了出来,况且硬问出来的话,就和强扭的瓜不甜一般,都没有什么意思。
刘睿影看向身边的华浓,却是突然兴起,想要尽一尽他作为一个师叔的职责。
他原本是不太愿意去教华浓些什么,尤其是生活以及武道之徒,因为自己终究不是他的师傅,而他也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不愿意给华浓太多的诱导。
当一件事邹然发生的时候,就和拿起刀剑那一刹那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不但有着全然的神秘和未知,同样也要充满着惊喜。而这些却是怎样都无法言传的东西,必须踏下心来,设身处地的去领会。
“你的师傅想让你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强者,你觉得自己可以吗?”
刘睿影问道。
事实上萧锦侃根本没有透露过他究竟准备如何去培养华浓,但当师傅的,又有谁不想自己的弟子有所作为?所以刘睿影这么说,倒也是无可厚非。
“我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
华浓喝着酒,慢悠悠的说道。
往常他说话的语速,就和他的剑一样快。
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可是刚才那短短的一句话,却是把刘睿影听得都快睡着了……也许也跟他喝了许多的酒有关,但归根结底,还是华浓说的太慢。
刘睿影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曾听来的一段话转述给华浓听,但这段话就连他到现在却还都是一知半解,若是就这么坦然说出来,却是让他有些心里发虚……
老马倌说他有一个朋友,虽然刘睿影对他这位朋友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亦或就是他本人表示怀疑,但老马倌的确就是把这句话当做了开场白。
他说这位朋友爱剑如命但却不会任何一式既中。
在老马倌这位朋友的认知中,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在剑里。
他指的不光是剑柄,剑身,剑锋,剑尖,也包括剑鞘。
像是华浓那把没有剑鞘的剑,其实不能算得上是一把整整的剑,最多只是个趁手的兵刃罢了。
“他不会他会用剑,又爱剑如命,岂不是叶公好龙?”
刘睿影问道。
“他收藏了有五千柄剑,一把不多一把不少,每天晚上都要把这五千柄剑细细的扫视一遍之后,才能灭灯就寝。”
老马倌说道。
刘睿影听后点了点头。
若是真能做到如此,那真算得上是爱剑如命了。
“可是不会用剑,光是拿眼睛看看怎么能过瘾?”
刘睿影再度问道。
“剑,有时候不需要读,摸一摸就很美,很满足了。至少对于他来说,是这样。”
老马倌说道。
“你有摸过自己的剑吗?”
刘睿影摇了摇头。
他不断没有摸过自己剑,甚至连剑该如何摸都不知道……
老马倌没有剑,只能用他的烟杆做了个简单的示范,在刘睿影看来,那手法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和他用抹布擦桌子时没有什么两样。
“人与刀剑之间最高的情节,便是不用出鞘,亦能体悟。”
刘睿影脑中想着,嘴里竟是不自觉的说出了声来。
华浓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显然是被这没来由的一句话弄得有些思绪凌乱。
“说出这句话的人,一定每天吃得饱,穿得暖,从没有过挨饿受冻的滋味,也没有过被狼追狗咬的体会。”
华浓想了一会儿说道。
“为何这么说?”
刘睿影问道。
“剑若是不用,只是放在剑鞘中把玩观赏,那有再多也无济于事。不论其他,就说咱们从博古楼出来这一路,要是不拔剑的话,早就横死当场了!”
华浓说道。
“所以你的剑没有剑鞘,却是连拔剑都省了!”
刘睿影大笑着说道,身边的酒坛,已经又被他喝空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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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的客栈外。
震北王上官旭尧一屁股坐在了地下,仰视着面前的高仁。
先前和高仁的对话,给他的冲击力不亚于一场恶斗,一次战争。
在他看来,高仁的最终目的是掀起一场全天下范围内,最为浩荡的变革,而他的变革却依然不是个纸上谈兵的空话,而是已经有了深刻切具体的步骤。
“看得出,你对自己也很有要求!”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若是想要发动一场变革,那么最开始要做的是什么?”
高仁反问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摇头表示不知。
虽然他也曾是一位伟大的变革者,身为震北王,他与其余四王一道推翻了星剑老人的皇朝统治,但高仁的思想却是比他更加极端,更加超前,以至于让震北王上官旭尧也是需要些时间来消化。
“首先要做的,就是自我变革。要在有限的生命历程当中不断的磨练自己,以此来达到一个变革者的标准。至少你得有坚定的意志,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还要有长远的目光,博大的胸怀以及对这些矛盾彻头彻尾的理解,对苦难深深的怜悯,对不幸悲剧的同情,对正在遭受这些灾祸的人们的爱。”
高仁说道。
“所以你的变革,却是从你自己开始的。”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他的身子朝后倒去,用手撑在背后,这样就无须费力的仰起头看着高仁,却是当下最为轻松地姿势。
“不从自己开始,又怎么能够带动他人?”
高仁反问道。
“在你眼里,我们五王是不是都如凶暴的野兽?”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你们还是有可去之处的,毕竟推翻了皇朝是一件极为伟大的事情,你们功不可没。不过这的确也不能成为你们能够高高在上,优哉游哉的理由,我的变革,是一种新的制度,与天地无关,与草木无关,只关乎于人。这将是一种更加完善的,不受到任何局限的,近乎于完美的方法。”
高仁说道。
“你已经开始实践了你的想法,你觉得会成功吗?”
震北王上官旭尧问道。
“当初的你们五个人,觉得自己会成功吗?”
高仁反问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当时的他,的确无法预料后来发生的一切。
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认为高仁的想法有些过于理想,既然他说到了人,但却丝毫没有去考虑人究竟是凭借什么而存活存在的。显然高仁认为精神上的鼓励远远大于物质刺激,可就连边军的饷银若是拖欠个把月没有按时发放,军中都会出现哗变,更何况那些个只知道银钱可以买米买面,闷头过日子的老百姓呢?
“你不是一个变革者,你只是一个爱冒险的孩子。”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他终于给高仁下了一个明确的定义。
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郁闷与滞涩之感缓解了许多。
“谢谢!”
高仁客气的说道。
“我不知道这哪里有需要道谢的地方……”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
“因为就连我的师傅都说我是个疯子,而你却叫我一个爱冒险的孩子,我喜欢这个称呼。毕竟爱冒险听上去还有几分活泼,相比于疯子这么一个彻彻底底的贬义词要好的太多太多……”
高仁说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笑了笑,不论那几百万两饷银现在究竟在何方,他却是以及明白了高仁究竟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窜通草原王庭的部公来劫夺。
他自诩为变革者,便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地方来宣扬并发动他的变革。饷银被劫夺,搅动了八方风雨看似混乱,但对于高仁来说却是一次空前的机遇。震北王上官旭尧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算出自己会亲身来到这矿场之中,若是算到了,他不该不来才对。只不过回忆起方才与高仁的对话,震北王上官旭尧觉得这并不像是一番临阵磨枪的说辞,而是深思熟虑过后已经极为成熟且根深蒂固的想法。
“你说的我都有认真在听……”
“但你还是准备杀了我。”
高仁打断了震北王上官旭尧的话说道。
震北王上官旭尧也不在意,站起身来之后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回头看了一眼客栈中仍然在激斗的两女一男。
“这次真是为难孙德宇了……等回去我定要请他吃饭喝酒!”
震北王上官旭尧喃喃自语道。
矿场的日头已经开始偏西。
每天这时候,风沙最小。
“其实死在这会儿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高仁忽然说道。
“怎么讲?”
震北王上官旭尧问道。
“风沙不大,不用担心飞溅出来的鲜血弄脏衣衫。等要杀的那人直挺挺的倒下去之后,太阳应当是也要落山了。不过被晒了一天的戈壁滩,地面的余温应当很高,还能足够温暖这具躺在地下的尸体。一个日久飘零,没有亲朋好友的人死在这里已经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好在这地面的余温还能给他一些安慰。”
高仁说道。
“不仅如此……这余温不会让你的尸体那么快的僵硬,所以伤口在你死后很久还会源源不断的流出鲜血。你的鲜血渗入这片戈壁荒地之下,说不定来年就会变成一种极好的养料,孕育出些花花草草的,甚至长出一株树也不是不可能。”
震北王上官旭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