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不能避免的一件事情,同时也是最无奈的。因为对于这件事,所有的人只能被动的接受,无法主动的选择。若是死亡可以选择的话,想必没有人能对此下得了决心。
一个真心想死的人,他该有多寂寞?该有多失望?
对整个人间感到失望,对自己孤立于其中感到寂寞。中都城再大,再车水马龙,都与他无关。看着城市中的万家灯火,觥筹交错,他身在其中却又两手空空。
那亮起的万家灯火何其明亮,氛围何其热络,亮起时何其鲜活,只是这明亮不会照在他的身上,这热络对他而言只是疏冷,早已没了生存的勇气,又何谈鲜活。
此刻躺在地下的这位蓝袍人就是如此。
至少刘睿影是这样认为的。
即便如此判定难免有些武断,毕竟没有经历过他人的人生,再怎么去揣测,安慰,也都只是出于同情罢了,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那怕你可以想象的极为真实,可其中的心境,位置,和面对挫折时的溃败和迷茫,远远不是一个看客能够理解与参与的。
人与人之间基本的感情其实并无多大的偏差,经历过相同的事,就会有差不多的想法,自然也会做出近似的决定。
要是刘睿影与这位蓝袍人处境相当,或许他也会这般选择。在这一点上,他比自己的师侄华浓差了不少。
华浓与他同样都用没有剑鞘的剑,在这个共同点的纽带之下,两人自然而然就会生发出惺惺相惜之感。因此在最后一刻,唯有华浓能明白这位蓝袍人的心意,才会将剑插入他的咽喉。
死亡对大部人来说是可以触碰到的,实实在在的恐惧,但对蓝袍人来说应当是一种奢求的解脱。
他想死,但却有不敢。
无数人不敢的事,是他的憧憬。但很容易做到的憧憬,他却又没有胆量去自己完成。最终假借他人之手达到了目的,但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
刘睿影静默的看着这位三威军的巡城队长脸色变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一方面他着实心中有愧,只要触及到有关三威军的事端,还未发生,却是已然在心中退让了三尺之遥。另一方面,即便中都查缉司与三威军都同样隶属于擎中王刘景浩的麾下,但也是各司其职,负担的责任大有不同。
双方的关系本就微妙,本来敬而远之就好,但现在这位三威军的军官葫芦里到底卖的是耗子药还是仙丹,刘睿影根本把握不准,所以只好静默,以不变应万变。
“刘省旗是说,他死了?”
三威军队长定了定神说道。
他本以为刘睿影定然会同他狡辩三分,而后又以自己的职级压人,以至于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其实刘睿影也完全可以如此行事,只要他亮出自己的官凭与腰牌,告诉他“查缉司办事,闲人避让”这么一句简单的开场白,那即便是在中都城中将天都捅漏了一块,也只能算作是查缉司内部事物处理不当,行事风格不合规矩。
日后三威军中的高层就算是写出一纸诉状,呈递到擎中王刘景浩的面前,查缉司的掌司的掌司卫启林大人也定然会为刘睿影出头,将此事大包大揽下来,不会出现什么风波,更不至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不过这是通常的办法。
特殊的情况,总得有特殊的应对。
刘睿影心中很是清楚根本没有人会像三威军巡城的小队报告什么寻衅滋事,他们来此地很显然就是针对他而来。
局面已然如此,不如干脆示弱。待摸清了对方的真是目的,后发制人也为时不晚。
但刘睿影却忽略了一点。
那边是对方只是个小小的三威军巡城队长,而查缉司中出来的人,无论是谁,都有个众人皆知的规矩,那便是见官压一头。即便是其中的扫地小厮,只要挂着由查缉司颁发勤杂腰牌,却是都可以在中都城中横行无忌,没有任何人会去自找麻烦。
这样虽然并不是个长久之计,嚣张跋扈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不过也能从侧面反应出查缉司在中都城里的特殊地位。
“不错,他死了!而且不光死了,再过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尸体也会变得冰凉,因为血液流逝过多,体内已经没有了温度,所以就会比平常的死去的人冰凉的快一些。”
刘睿影很是坦然的说道。
“看来刘省旗却是对这人的死,了解的很清楚?”
三威军的队长眯着眼睛说道,嘴角勾起了一丝玩味。先前惊惧的面孔早已当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阴谋即将成功的得意。
这样细微的变化自是逃不过双眼,不过对方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