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刘睿影便把持住言语的精当,贵在点到为止,才能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而大多数阴阳师,都是仗着自己穿着的皮囊,不知轻重,胡侃乱说。本来什么事都没有,但在这么一顿风雨之后,却是不有的人不信服。然后便自以为是的自矜自夸。
这世上总有人爱说狂话,好像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不说狂话显不出自己有本事。
要是真的没有本事,说了狂话也还是没有本事,有些人人说惯了狂话,不说狂话说真话时反而没人相信。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尊严,言语中不要揭人短处、言人隐私也是要不得的。更有甚者,借着他人对自己的信任,随便答应事情,所谓“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
刘睿影在心里把这“十样戒律”又重新思索了一遍后,才打定主意该怎么给陈四爷“算卦”。
毕竟言不出位,事不越位,要是个平头百姓,出口总是指点江山,满脸忧国忧民,难免给人感觉很是虚伪。
他却是也咩有必要太过于刻意的表现自己堪破世俗,老神在在,否则以陈四爷的“虎里虎气”,更是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胡希仙看到桌上的比划也来了兴趣,赶紧凑过脑袋来看。
“这莫不是一把刀?”
刘睿影笑了笑,并未说对错,他依旧在等陈四爷的回答。
他才是正主,胡希仙不过是凑热闹的看客,和小机灵一样。
不过她这话一出,刘睿影却是看到陈四爷的身子骤然抖动了一下,显然是说到了他的软肋。
但陈四爷也是狠角色,经历过大世面,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的目光很是坚决的和刘睿影对视,他不开口,自己绝不动摇。
“陈四爷,您看呢?”
刘睿影笑呵呵的问道。
“我看只是寻产的一个比划,没看出什么深意来。”
陈四爷撇着嘴说道。
“可否借刀一用?”
刘睿影问道。
陈四爷想了想,将刀拍在桌上。
刘睿影指了指他的乌钢刀,又指了指桌上的比划。
二者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差别,唯一不同就是大小罢了。
刘睿影这一撇,可是照这陈四爷乌钢刀的模样写出来的,当然是一模一样。
“大师的意思是,我张贴告示的原因,是因为我这把乌钢刀?”
陈四爷问道。
刘睿影点了点头。
“天下人都知道陈四爷这把乌钢刀乃是不世出的绝品兵刃,但天下人谁都想不到陈四爷竟然会用这把自己视若性命的宝刀拿去打赌!”
陈四爷听后良久默不作声。
收起桌上的乌钢刀,重新挎在腰间,在客栈的大厅中来回踱步。
“不必开口说对错。在下只是算我自己的,要是对了,也是天意使然,我可不敢贪天之功。要是错了,还望陈四爷不要责怪,权当做个玩笑就好。”
眼看陈四爷就要张口,刘睿影却伸手阻止。
陈四爷一句话别在嘴里,不上不下的,却是极为难受……没办法,只能一巴掌拍开酒坛子上的封泥,倒出来两碗酒,自己端起一碗,一饮而尽。
“大师,我敬你!”
“四爷客气了,多谢!”
刘睿影也端起酒碗,缓缓饮下。
他喝的没有陈四爷那般豪爽,却是涓滴不洒,细水长流般全部饮尽。
“大师最擅长算什么?姻缘?富贵?还是好恶?”
陈四爷接着问道。
“我算的比较奇怪,所以很少开张。一般来找我算的人,十年也碰不到一个。”
刘睿影说道。
这话却是信口胡说,但他刚才已经算出来了陈四爷用乌钢刀当赌注一事,所以现在他无论说什么,陈四爷确实都深信不疑。
“不管大师算什么,确实都得给我算一卦。多少钱我都出得起,大不了给我那几个弟弟写封信,让他们从家里送钱来!”
陈四爷说道。
“我只算生死,陈四爷当真要算?”
刘睿影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
听到这个字眼,陈四爷也渐渐严肃。一旁的胡希仙缩了缩脖子……显得有些害怕。她不明白婆家是什么意思,但生死还是懂得的。
在前一处客栈里,她就让十几个生人变成了死人。
虽然她是个疯子,但还没有疯的彻底,还是知道脑袋掉了,人就死了,而且脑袋落地是个极为痛苦的过程……她不想经历,更不想死。
“算生死?!”
陈四爷瞪圆了眼睛问道。
“哈哈哈,好啊!那大师你是要算我生还是算我死?”
“算命的基本就是要知道你的生辰八字,有些阴阳师故作高明,说自己可以逆推出生辰,但在下从来不那样做,所以只算死,本算生。”
刘睿影说道。
“那阴阳师还说一辈子算命不可超过五次,否则就会命比纸薄。可我这告示张贴出去后,见过的阴阳师何止上百?却是没人都给我说道了几句,如此算下来,我却是已经算了上百次命,在大师看来我是不是快死了?”
陈四爷说道。
话语中的狂傲之气暴露的淋漓尽致。
刘睿影明白对这样的人来说,他对于生死只有尊重,但绝对没有恐惧。
陈四爷的确和他想的一样。
手里的乌钢刀剁下过许多人的脑袋,可白日里走在路上,看到有人追着过些老鼠,又打又骂的,他竟会走上去给这只老鼠解围。
按他的道理来说,那些人都是当杀,老鼠却是不该死……人家只是吃了口米面粮油而已,还不都是为了生活?
哪个王域的法规也没有因为偷东西背叛死罪的先例,凭什么要对老鼠这般苛刻……
“不过就算我快死了,这好像也很难里面兑现。如果大师你算我十年死,或是二十年后死,这么长的时间我改如何去应证?”
陈四爷话锋一转问道。
“四爷说的对,所以我这‘死’也不是算你。”
刘睿影说道。
“不是算我那是算谁?”
陈四爷疑惑的问道,双眼在小机灵和胡希仙的身上来回游移。
“我算我自己。”
刘睿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说完话后将酒慢慢饮尽。
“阴阳师给自己算命,我还真是头一遭见。”
陈四爷说道。
“人生在世,不论早晚,死都是迟早的事情。人们想要知道那个日子,无非是想有个准备。知道了也改变不了,反而是日复一日的恐慌,不知道的却是还能欢乐生活。等那日子到来的时候,虽然也会难过,但迟早都能过去。”
刘睿影说道这里顿了顿,似是在观察陈四爷的反应。
可陈四爷对于他刚才的这番说辞,却是觉得没头没尾,毫无缘由、他也知道阴阳师说话向来都喜欢故弄玄虚,字里行间都藏着所谓的“机锋”,为的就是让人捉摸不透,所以想了一阵便也不再深究,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刘睿影继续说下去。
“对于我的死,只有一句。那就我若给四爷算了死期,那我得死期就是下一刻,就在这客栈里,脑袋就落在酒碗旁。”
刘睿影说道。
伸手把酒碗朝里挪几寸,腾出来一片空余,用指尖画了个圆圈说道。
其实他哪里是算命?不过是在和陈四爷赌心。
一个如此豪气的世家子弟,心比天高,怎么会让自己的命任由阴阳师的嘴里说出?要是刘睿影真给他算了死期,那定然是自己要比陈四爷在先。
因为这样的人从不信命,也绝不低头。
临死前也要出最后一刀。
杀死了刘睿影,自己就算死了,岂不是也胜过了这命数半分?
陈四爷忽然笑了起来,从衣襟中去处两章票据放在桌上刘睿影刚才画出的圆圈内。
两张金票,每一张面值五千两黄金。
这是告示上所明码标价的酬劳。
刘睿影就像没看见一样,只将酒坛子旁边的零钱收起,然后朝着桌上的那一撇泼了些酒水,用指肚子揉搓了一阵,将其彻底擦拭干净。
“大师难道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陈四爷慌张的问道。
“我要进城,而你要去赢得赌注。一万两黄金我也很像要,但只能说是机缘未到吧。”
刘睿影说道。
对这陈四爷恭敬行了一礼,便带着蛮族智集和胡希仙还有小机灵一道出了客栈,朝着下危城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