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被欧雅明摆了一道,属实怪他自己,怨不得旁人。
二十八柄欧家剑已经被一剑收走,现在欧雅明再无投鼠忌器之感,可以放开手脚,收拾金爷。
金爷也不慌乱。
剑没了,但刀还在。
欧家剑本来就用不管,可从陈四爷案例借来的乌钢刀还卧在手里。
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挑起,站在欧雅明对面,却是就要出刀。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想到的是,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欧雅明,而是刘睿影。
刘睿影横剑当胸,将欧雅明牢牢护在身后。
在欧雅明告诉他,自己答应在下危城里建立查缉司站楼的时候,刘睿影就知道自己才是这局棋的点睛之笔。
有些事可以一辈子都不明白,但有些事,却是明白了也要装糊涂。
查缉司喜欢人多的地方,还有偏远的地方。
这两点看起来有些冲突。
因为人多的地方,定然热闹,而热闹的地方,怎么会偏远?
到现在为止,刘睿影都不清楚查缉司建立站楼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倘若真的是这两条,为何各大王域的王城却没有
明面上说,是给其余四王一个面子。毕竟谁也不愿意活在旁人的监视下,就像老猫枕着一条鱼干睡觉,它能睡的踏实吗?总得半夜醒来咬一口。
结果不是被鱼刺划伤了喉咙,就是一鼓作气把鱼干吃个精光。
那些王府和查缉司正是如此。
他们不想被查缉司划伤喉咙,查缉司当然也不想被王府吃个精光。
下危城,这座不是王城却又最像王城的地方,一直是查缉司的忙点。
光是刘睿影知道的,就曾排过不下十批人马,但最后一个人都没有回去复命。
欧家胡家与查缉司互相心照不宣。
很简单的证明就是,欧雅明因为文坛龙虎斗去了中都城后,擎中王刘景浩和凌夫人还会请他喝酒,欧家在中都城里的店铺还是天下间最大最气派的。
不是擎中王不敢得罪欧家。
属实是因为欧家太远,又肩负着抵御漠南蛮族的责任。
好坏很多时候都是相对的。
擎中王也不喜欢霍望。
但他还是选择对霍望以礼相待。
霍望甚至可以对他动剑,擎中王还是放了他离开。
不是因为有多少顾忌,就是因为他镇守西边,让草原狼骑这么多年无法踏过一步。
无论他做了多少件不好的事,甚至错事。
但仅此一件,就能抵消这些所有之后,还有富余。
“你当真要护着他?”
金爷问道。
这会儿雪彻底停了,气温骤降,说话时口中的白气蒸腾,都可以挡住面膜,模糊视线。
刘睿影没有说话。
他站在这里就是无言的肯定。
他还需要说什么?
剑已出鞘。
在他起身挡在欧雅明面前时就已经出鞘。
他怕不出鞘,心里还会有犹豫。
现在剑已经出鞘,却是再无退路。
这是一种态度。
欧雅明提出建立查缉司站楼,是在向刘睿影表达态度,现在却是到了他回馈的时候。
“听说,你剑法很好。当初在我府邸里,和绝音书那一战,我很很可惜没有看到。”
金爷说道。
“不可惜,能亲身尝试的事情,都不可惜。”
刘睿影说道。
金爷笑笑,他觉得刘睿影说的不错,的确是这个道理。
“我是不是不该来下危城?”
金爷忽然问到。
事到如今,他竟是开始反思。
可他已经来了,而且他早就该明白,凭一己之力,怎么能掀翻整个欧家?
刘睿影没有回答。
这样的问题是不用回答的。
他能这么问,就表明金爷已经有些后悔。
对于一个后悔的人,总是要大度些,即便做不到雪中送炭,也不该去落井下石。
金爷见刘睿影没有言语,便也握住了手中乌钢刀的刀柄。
刀鞘上都有逼人的杀气,迫在眉睫的想要绽放。
他又张嘴吐了口气。
白雾中,一道光芒闪过,黑中带青,又有几分白,不知是沾染了哈气的缘故还是将半空中仅剩的雪片炸裂开。
金爷的刀,刁钻、狠辣,不符合常理。
至于常理是什么,刘睿影也解释不出来。
总之一个人用刀,大开大阖才是常态。要么劈砍向人的脖颈,要么就是,腰夸,大腿等等要害部位。
但金爷的刀却是刺出。
犹如剑一样刺出。
刺向刘睿影的胸口。
刘睿影本以横剑当胸,现在他的胸口是守备最为厚实的部位,没有任何破绽。
金爷如此反其道而行之,到底是轻蔑还是算计?
他的刀在刁钻之余,却还稳的出奇。
但刘睿影胜在他的剑已经出鞘,所以他出剑的速度要比金爷更快。
刘睿影手中的欧家剑,也是极品。
可比起金爷手中的乌钢刀,还有不及。
刘睿影也决定反其道而行之,所以当金爷的刀锋已经逼近他的胸膛只剩下不到一寸时,他的剑还在一往无前。
欧家剑与乌钢刀的长度相差无几。
但金爷卧在刀柄稍稍靠后一些的距离,这样一来,乌钢刀便比欧家剑长了一寸半。
此消彼长之下,刀锋刺入刘睿影胸前半寸。
半寸不多,但也足够流血。
好在刘睿影身上穿的阴阳师袍服半黑半白,金爷刀锋刺入的地方刚好是黑的部分,所以鲜血流出来,并不显眼,只是让黑更黑,黑得深邃、深沉、安静。
他的刀直插入半寸便再也动弹不得。
因为刘睿影的剑,已经逼在他的咽喉。
刘睿影面不改色,但金爷的脸上却变了。
胸膛和咽喉虽然同样致命,可金爷却不敢用这样以命搏命的方式。
他不知道为何刘睿影会这般刚猛,亦或是他本来就是这样。
两人僵持在原地,口鼻中呼出的白气将眉毛和睫毛都熏蒸的挂了一层白霜。
金爷仿佛看到了自己被刘睿影的剑刺穿咽喉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