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睿影听到这声音心头猛然一缩,随即兴致缺缺的坐了下来。本来还准备调侃两句酒三半和欧小娥,但现在却怎么都轻松不起来,开心的话自是也说不出口。
“你们也来了,欢迎!”
刘睿影说道。
酒肆门口齐齐整整的站着五人,有三人刘睿影在博古楼中是见过的,并且还有不浅的纠葛。
通今阁五绝童子。断头、裂皮、错骨三位童子,站在最前方,算是刘睿影的“老熟人”,还有二位看着面生,可也不难猜出是谁。
自当是五绝童子内最难缠致命的断脉与阻府童子。
他们的到来,意味着通今阁阁主应是也抵达了中都城。不过身为阁主的贴身护卫,这五绝童子的地位与博古楼楼主狄纬泰身边的五福生相同。怎么会离开阁主的身侧,在中都城中闲逛?
“刘省旗,久仰大名!”
站在后方,面对刘睿影右手边童子走上前来拱了拱手说道。
“不敢当,阁下是……”
刘睿影试探的问道。
“阻府。”
对方言简意赅。
这并不是他的姓名,而是个称号。
他的姓名或许无人知晓,但这个称号却名扬天下。
刘睿影听后客气的回礼,相互之间寒暄了几句。
“刘省旗若是在忙公事,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阻府童子说道。
对于之前他的三位弟弟与刘睿影在博古楼中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提。
“已经处理妥当,让各位见笑了!”
刘睿影说道。
这样的场面话,说起来不掏钱,也不伤筋动骨,自是可以一车一车的说。
阻府童子似是个较为矜持的人,只是冲着刘睿影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你们俩把他送回诏狱,转告他们说我这里来了博古楼和通今阁的朋友。”
刘睿影对着华浓和李怀蕾说道。
傅云舟像具尸体一样躺在地上。
双眼虽然睁着,但没有任何神采,尽皆是空洞与虚无。
华浓先是用脚尖碰了碰他的胳膊,想让傅云舟自己站起身来走路。毕竟他被束缚住的地方是脖颈,而不是双腿。
谁料傅云舟好不动弹,任凭华浓的脚尖使多大力气,却是都纹丝不动。
华浓有些无奈的回头看向刘睿影,可他却并不准备出手。这件事已经安排给你俩去做,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却是都得做成、做好。
其中做成又是比做好更加重要。
对于查缉司和诏狱而言,看的都是最后的结果,与其他无关。不像是旁的事情,步骤上除了差错,便会分崩离析。
只要得到想要的结果,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会去追究,还会得到表扬,这也是十分锻炼自己的脑子的。
极其聪明的人,不会把思路禁锢在上头的几句吩咐里,而是重新建立思维,以自己的方式,最快,最有效的完成任务。
因此查缉司没有十分榆木呆笨之人,那样的人待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觉得比不过别人,伤心嫉妒离去。
与其去一个算是精英人才的地方当最后一个,不如去别处,还能将自己可怜的自尊心保住。
华浓和李怀蕾只要让傅云舟能够喘着气回到诏狱中便好,无须考虑这手段,更不用顾忌傅云舟的感受。
李怀蕾见状,只得拍了拍华浓的肩膀,示意他先让开那个地方。
她本来是不想显得自己这么勤快。
诏狱也好,查缉司也罢,并不是一个能够让她产生归属感的地方。只是个庇护所,让李怀蕾在自我最为混乱的时候,可以得到片刻的安稳。
唯有在这渡过最艰难的时刻,她才能渐渐地理清楚思路,然后再考虑下一步的做法。
至少在此刻,李怀蕾仍旧满脑子都想着要向她的姐姐复仇。姊妹俩之间恩怨,现在也就鲜血才能冲淡。至于化解,恐怕只能带进棺材里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此刻当然是极为不明智的。
李怀蕾自身的武道修为本就差了她姐姐一大截。
以前姊妹俩都是东海云台的台伴时,相同的职级下,还能给李怀蕾一些信心。
现在她的姐姐仍旧是台伴,此次文坛龙虎斗还是擎中王刘景浩的座上宾。
李怀蕾明面上是寄人篱下,但她觉得自己同阶下囚没有什么两样。
这般差距让她心中的底气逐渐减少,和李韵决一死战的决心越来越动摇。
若是同一地位,她还能一拼,即使死了也会有人惦记,如今如果被她杀了,不仅不会有人管,反而会被拍手称快,大众都会站在李韵的那一端,无论她有多么的残忍。
而她就会被扔在乱葬岗,自生自灭。
这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划算的事情
。
“昨日座上宾,神采俱飞扬。今朝阶下囚,万物皆颓丧。同是一个人,前后不相当。人情看冷暖,世态逐炎凉。奉劝台上客,莫要太嚣张。春天作下孽,秋后来算账。帝王尚如此,官僚也一样。”
这几日,她总是在心里默念这首打油诗。
也不知是从何处听到的,亦或是她自己心里生发出来。但就是在心中久久萦绕,无法散去。
有时候不知不觉间,甚至还会念出声来,使得她一阵尴尬。
方才看到傅云舟这副模样,李怀蕾想到若是在太上河中,自己没能拼死脱逃,或者自己的姐姐李韵但凡对她有那么些些许的温情尚在,她都不会向刘睿影投诚。
但要是李韵这么做了,想来早晚有一天,她也会像傅云舟这样躺在地下,精神与灵魂全都枯竭,此生从这刻起,便就了断。
脑中思前想后了许久,她的目光才和傅云舟对视。
太上河中,李怀蕾朝着刘睿影下跪,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诏狱狱卒,拥有亲手把傅云舟这位前任典狱送进去的权利。
风水轮流转,在此刻很好的体现了出来,傅云舟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几天前的典狱客人,竟变成了可以处置他的人。
风云瞬息万变,不知何时就会颠覆,刘睿影的典狱位置能待多久也是没有定数的事情,或许也会出来个刘睿影第二,把他也替代下去。
也许是感受到了李怀蕾与众不同的气质,傅云舟眼珠微微转动了些许,很是艰涩的朝着李怀蕾看了一眼。
双唇如同离水的鱼般柔弱的翕动着。
忽然却又勾起了嘴角,满脸嘲讽的看着李怀蕾。
“你要说什么?”
李怀蕾俯下身子问道,将耳朵凑在傅云舟的嘴边。
“我知道你是谁,难道你就甘愿如此?”
傅云舟慢吞吞的说道。
每说一个字,都让卡在他脖颈上的铁圈内里的尖刺在皮肉中搅动。这种吞针的痛苦,寻常人早就受不住而晕厥过去,但傅云舟可以忍,他一定要将自己的话说完。
他哪怕死,也要死的痛快,有话憋在心里,实在不是一个痛快人的选项。
“不管你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你都不是诏狱中人。别看刘睿影现在如日中天,他就不会有楼塌的时候?外人就是外人,外人终究只是走狗,不会对你比你姐姐好多少。”
傅云舟接着说道。
他尽力的劝着李怀蕾,希望她能清楚自己的位置,刘睿影是不错,可能存活多久也是个未知数,到那时他自身难保,怎么还顾得上李怀蕾。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喉头发痒,想要咳嗽。
但他将舌根努力的压下去,可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住。
鲜血混着唾液从他口中喷射而出,李怀蕾及时躲开,重新立起身子俯视着他。
飞溅出的血沫,重新落回了他自己的脸上。
有几滴还掉进了眼睛中,蛰的傅云舟不断的挤弄。本来白净、细腻的脸庞,被他硬生生的挤出一道道沟壑,像是爬满了蛆虫一般,还在不住的蠕动。
李怀蕾转身,走到酒肆的柜台后,从架子上拿下一只酒壶。掂了掂,满满当当,最忌重新回到傅云舟身旁,抬起手臂,手腕一抖,将壶中的酒全部浇在了他的脸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