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现在这个世道,朋友之间看中的更多是利益,而非情谊。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刘睿影问道。
这是他最为好奇之处。
说这里只是个普通的树洞,刘睿影是决计不信的。
这世上能困住高仁的地方不多。
除非是他愿意自己呆在一个地方不离开。
但现在的样子,分明是他很想离开,却做不到。
“这里……”
高仁欲言又止,声调都有些颤抖的哽咽。
刘睿影浮现出些许凝重,能让高仁都如此难以开口的地方,定然有它的不简单。
不过高仁还是很快调整了精神,平静又缓慢的叙述起来。
刘睿影从未见过他用这般精炼、准确,又不掺杂着抱怨与咒骂的语句来描述一件事情。
更诧异的是,他在叙述中的逻辑极为清楚,思维正常的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使得刘睿影听得更加全神贯注。
一个人越是反常,代表着就代表着他即将说出来的话,亦或是即将发生的事情不同寻常。
所以刘睿影更加不想错过任何。
从震北王域矿场上的事端了却后,高仁实则收了不轻的伤。
这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更是内在更深层次的。
这辈子从未给自己算过命数的高仁,竟是拿出算筹,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借着月色,给自己好好算了一场。
算局内出现的奇异与古怪,他却是没有对刘睿影提及。
但他却告诉刘睿影,这产算局总共持续了三天半的时间。
直到他汗流浃背,筋疲力尽,阵阵作呕时才不得不停下。
高仁很清楚,这是精神和体力都被掏空的征兆。
他本来就是个侏儒,虽然有武道修为,但体力终究还是欠佳。可当算局中出现了即便以他那样荒诞离奇的精神都无法理解的混乱和复杂时,他也和正常人一样出现了害怕的情绪……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刘睿影。
发现刘睿影皱着眉头,听得极为认真。这倒是给了他些许慰藉和继续说下去的动力。
“我知道你把我当疯子,不止是你,你们都是……不过我的确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就像煮饺子时,你们都会用长柄勺轻轻地推动水面,生怕让那饺子破了,里面的馅料漏出来。但我却会胡乱搅和一通,这锅里的东西越是混乱越是无序,我就越是开心!”
高仁突然这样说道。
这句话说的极为真诚且中肯,以至于刘睿影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个疯子怎么会承认自己是疯子?
虽然高仁没有这样直说。
但他却说了自己对混乱和无序有种莫名极端的痴迷,这就够了,和承认自己是疯子差不多是同一个意思。
至高阴阳师的存在,和蛮族部落的司命和天官一样,都是为了指引和规避。
指引正确的方向,规避不必要的灾祸。
像是王朝覆灭这样不可逆的大事,他们不会去刻意改变,甚至为了这大势早些到来,进行的更为顺利,还会去设身处地的推动。
叶伟便是这样和现在的定西王霍望走到了一起。
替他指引和规避,由此让王朝覆灭的早些。
但至高阴阳师所做的一切都是合乎规律,并且有迹可循的。
一个王朝,横征暴敛,草菅人命,那本就该灭亡。即便没有至高阴阳师的推动,也无非就是再苟延残喘几年罢了。
可高仁自从失去了传承之位后,他手中的算筹也跟着他的精神开始混乱无序起来。
不过他却从中窥探到了新的规律。
那就是至高阴阳师们所谓的指引和规避,其实是一种欺骗。
让上位者能够仁义,让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
不过混乱是不可避免的,这一点那些至高阴阳师早就知道。
只是他们全都选择了缄默其口,只字不提。
高仁觉得整死自己看透了真实是,所以才会对至高阴阳师的位置错失。
由此引发的出可怕的执念,便是他要不遗余力的证明自己是对的。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是常态,但他却在混乱的大势根本还未出现任何苗头的时候,就想要人为的去制造出来,并且想让它犹如滚雪球般,愈来愈大。
震北王域的矿场上,他失败了。
没能顺利的挑起西北草原王庭和震北王域的战火。
三天半的算局结束后,他重新确定了自己的方向,漠南。
漠南的蛮族和西北草原王庭不论是力量还是头脑,都没有任何可比性。
但这恰好是高仁想要的。
太理性的人,思考起来有条不紊,却是就不容易收到外界的干扰。
尤其是蛮族中人,死在下危城下的人已经够多了,着实是为了传承也不能再硬碰硬的送死。
不过他么骨子里的荒蛮还在。
气血之里能够让他们的伤口愈合的飞快,也能很大限度的提高蛮族中人的生命力,可变相的也让他们的头脑简单,极其容易受到挑唆。
至于另一边的下危城里。
对于高仁来说,条件更是得天独厚。
震北王域只有一个王爷,但下危城里却是世家林立。
最顶尖的,都有胡家和欧家平起平坐。
这些世家和王域不同,不是铁板一块。
只要能满足各方的利益,或是让他们各自都对现有的利益不满,那矛盾计划就是早晚的事情。
何况矛盾一直存在,只缺一个点火人。
当蛮族的六大部落可以成为引线,漠南与下危城的利益成为火药的时候,高仁却是自告奋勇的要成为这个点火人。
刘睿影听到这里,心中不禁冷笑……
这家伙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尤其是他还把点火人换了个更加隽永的说法,叫做引火者。
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在漠南后,高仁躺在戈壁滩上不吃不喝的渡过了好几日。
刘睿影很吃惊他没有被白天的烈日晒成人干。
高仁是个疯子不假,但他并不傻,尤其是重新获得了目的地和方向之后,更不会这样就死去。
在这样偏执的人的精神中,可以容忍自己的失败,但却不能原谅自己放弃。
“从震北王域到这里的一路上我都在尽可能的研读蛮族那少的可怜的被他们口口相传成为历史的神话,但越是深入,我就觉得越是不可思议。”
高仁说完了自己的目的,突然话锋一转,终于是要着落在这久居于大漠深处的人们身上,身后却又出现了异常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