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人间英雄千百中,何谓风流第一等
在一个古老的大陆上,盛产着一种奇特的漆树。当它成熟之时,树皮因为阳光的曝晒而龟裂,树干里的汁液会流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种多彩的光芒。
当这个大陆上的原始居民看见了这样的漆树,他们以为这是神明的恩赐,于是他们把漆树的汁液涂在自己的身上,以求得到神明的庇护。因此,一个多彩斑斓的文明就此开始演化。
但是在这个大陆上不仅有美丽的漆树,还有险恶的草蒲。这些草蒲覆盖在水面上,遮蔽了水下的一切,形成了大自然中的绝妙陷阱。生命是离不开水的,每当大陆上的原始居民接近水边,就会有凶猛的野兽从水底扑出,把他们拖进水里然后撕碎。
生命进化的车轮永不止息,随着原始居民的成长,漆树不再神圣,草蒲也不再险恶,它们都只不过大自然宏伟画卷中的一笔。于是,它们逐渐被人忘记,但又总是在某一个时刻被人重新想起。
漆树点缀了一切,包括这颗星球,也包括星球上的生命,它象征着对色彩生活的执著,对美好未来的向往;而蒲草则永远把黑暗和危险掩埋于身下,只显露出一个平静的水面,它象征着掩饰和虚假,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这颗星球上的生命,在绚丽的漆树光芒下,还有着死亡的深渊。
突然有一天,有人把漆树和蒲草结合起来,成立了“漆蒲武堂”,这意味着两种意识的结合,同时也把更多的生命联结起来。于是,漆蒲武堂的人在这种两种意识的指引下,开始探究世间的真理、生命的意义。
直到现在,漆蒲武堂成为了至高的学府,代表着时代的先驱。它教化人伦、探求知识、传播真理,在匈迩曼帝国里,拥有着和皇室一样崇高的权威。无论是匈迩曼帝国的掌权者,还是社会各个阶层的精英,都几乎出自于漆蒲武堂。
漆蒲武堂到达了它最鼎盛的时刻,它不是国家,但却拥有了国家般的意志;它只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却成为了这个时代最有力的代表。但是世间万物的发展自有其规律,漆蒲武堂的覆灭也只是发生在旦夕之间。
在一个巍峨古朴的宫殿外面,漆蒲武堂的八千授业师长和弟子全部聚集在这里,他们即将要放弃千百年来一直坚守的伟大事业,转而投入到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中。
在数天前,漆蒲武堂突然对外宣布:他们不再招收弟子,并且脱离匈迩曼帝国。这个消息如平地惊雷一般很快传遍了整个匈迩曼帝国,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动荡和不安的情绪已经在暗地里开始酝酿。
匈迩曼帝国的当代掌权者匈烈腓二世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派出了帝国威名赫赫的无敌统帅带领着五万精锐铁骑把一向地位超然的漆蒲武堂围个水泄不通。此刻,在匈迩曼帝国号称“战阵无敌”的杀谟羊正带领着数千铁骑在漆蒲武堂的山门下,拜山求见漆蒲武堂的老夫子。
原本宁静祥和的漆蒲武堂被紧张压抑的气氛所笼罩,位于广场上的六千师长和弟子有的疑惑不安,有的则神情坚毅,但他们都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等着——等着一个最重要的人和最后时刻的到来。
没过多久,漆蒲武堂的精神领袖老夫子带领着数十个弟子从大殿里走出。当老夫子面对着下面漆蒲武堂的众多师长和弟子时,他原本浑浊的眼睛立刻变得一片清明,然后他缓缓地开口说道:
“千百年来,我们一直恪守着传道受业的职责,为这片土地培养出了众多的人才,但现在是时候做出改变了。或许你们并不能理解我们将要做的事情,但这就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这个职业的闪耀时刻。”
这样简短的一番话说完,老夫子就走下高台,穿过广场上的人群,独自一人走向山门。他须发皆白,老态龙钟,但却步履稳健,坚定如一颗古松。
没有人知道老夫子的年纪,更有很多人从未见过他,但每个人都对老夫子有着一种崇高的敬意,他们必定会追随其后。但同时他们也都很清楚,当老夫子走出山门的那一刻,就是他们开始逃亡之时。
终于,老夫子跨出山门,和屹立马下的杀谟羊四目相对。对于杀谟羊即将带来的杀戮,老夫子并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愤怒,而是淡然地看着眼前铁甲森森的骑兵。
“老夫子,你们漆蒲武堂此举是何意?”杀谟羊沉声问道。
“你带兵包围我山门,又是何意?”老夫子反问道。他知道匈烈腓二世正听着他们的对话,最终的结果如何,也要匈烈腓二世来决定,所以有些话他必须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
“漆蒲武堂一向是我帝国的北斗明珠,历代匈皇也都对漆蒲武堂崇敬有加,不敢有丝毫冒犯之意,你为何要带领漆蒲武堂脱离帝国?”
“崇敬有加?不敢有丝毫冒犯之意?那你自己和身边的士兵又作何解释?”
杀谟羊顿时语塞,没有匈烈腓二世的命令,这些漆蒲武堂的人暂时还不是他的敌人,他并没有权利作出任何决定,但带兵包围山门却是不争的事实。
“漆蒲武堂从来就不属于匈迩曼帝国,但是你们这些人从来就不是这么想的。你们一直觉得漆蒲武堂应该为你们服务,成为你们手中的傀儡,可你们何曾想过这里的众多弟子?”
杀谟羊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他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很多话不太方面说出来,毕竟匈烈腓二世可是在帝都注视着这里的任何风吹草动。杀谟羊在心里很清楚:匈迩曼帝国近年来在繁荣昌盛的外表下,有很多东西都已经悄然改变,至少他每年招募来的士兵有很多都不如从前,所以他这次带来的全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
“在一片原始森林里,每一颗树木都能沐浴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成长,而森林并没有要求它们长成什么样,所以才会有很多参天大树。”老夫子缓缓地说道。
“但一个森林里,不可能全都是参天大树,如果你抱有这种想法的话,那么真是辜负了享誉在外的名声。”杀谟羊盯着老夫子说道。
老夫子听后先是风轻云淡地一笑,然后开口说道:
“如果我抱有这样想法的话,你觉得我身后的人还会跟随于我吗?你也是从这里出来的,你应该很清楚漆蒲武堂是什么样子。”
“正因为我清楚漆蒲武堂是什么样子,所以我才奉劝你立刻回头,不然的话,你很清楚后果。”杀谟羊冷声说道。
“如果一个森林的土壤不再肥沃、阳光不再充足,那么参天大树就会越来越少。那些你们匈迩曼帝国自以为的参天大树,可能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高大。”
“随便你们想做什么,但我们是服从命令的战士。”杀谟羊再一次语带威胁,他并不想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你以为我们是敌人吗?不,我们的敌人并不是你以及你身后的匈迩曼帝国。我们的敌人比匈迩曼帝国还要强大,它们是一些无形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们。”
“我们的敌人是那些僵化的思想、狭隘的观念、迂腐的偏见、自私的习性,以及压低了天空的乌云。”老夫子说话间,开始一步一步地走向杀谟羊。
“我不管你们的敌人是什么,立刻止步。”杀谟羊厉声怒吼。他身后的骑兵已经举起了武器,随时都能发起冲锋。
“能够反抗这些无形的东西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漆蒲武堂从来都不缺少英雄。”
“在我匈迩曼帝国的境内,从来就没有英雄,也不需要英雄。”匈烈腓二世的怒吼声从杀谟羊身边的通讯器里传出。
“给我杀。”匈烈腓二世最后只说出了这冰冷的三个字。
“看,这就是你们的残酷无情之处,只要稍微触碰到了你们的利益,你们就会立马变成另外一副嘴脸。现在你们明白了?这就是漆蒲武堂要脱离匈迩曼帝国的原因,虽然这必然要经过一番流血和牺牲。”老夫子轻轻地说道。
“从今以后,漆蒲武堂将会独立于任何帝国之外,漆蒲武堂的任何一个弟子也会独立于世俗之外,从而能够自由地追寻他们一声所学。”老夫子说完,一把木剑出现在了他的手里,然后他由一个慈眉善目的平静老人,瞬间变为了一个杀气逼人的剑客,并率先冲向战阵无敌的杀谟羊。
杀谟羊号称战阵无敌并非是浪得虚名,他手下的骑兵已经排开阵势,对从漆蒲武堂里冲出来师长和弟子展开了围剿。而他自己却单独迎向老夫子,如果他不能把老夫子的人头带回去,那么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喊杀声四起,血腥味很快弥漫在这个原本神圣的古朴之地。有一些头脑灵活的战士早已把目光放在了漆蒲武堂山门上悬挂的那块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牌匾上:只要谁拿下了那块牌匾,那么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就会随之而来。
几个接近牌匾的战士已经双目血红,他们的贪婪之意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掩饰。但就在有人将要接触到牌匾之时,一道寒光破空而来,把牌匾附近的数十个战士全部撕裂,鲜红色的血液溅射到了这块古老的牌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