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殿的漆红大门前,铜漏一滴一滴,不紧不慢,重重落下,激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陈帝一人独坐于承德殿大门前的台阶上,与几年前胡敏被杀,辰妃自尽时一样,他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蒙蒙的细雨打在身上,一头乌黑的发丝早已湿透。
小时候,母亲告诉过他,想哭的时候抬头看看天,泪水就咽回肚子里了,可那细雨却打在了脸上,积成一条条沟渠,从脸上不断滑落。
陈帝自己也分不清,那滑落下来的究竟是泪,还是雨水。
可他更清楚,他没有资格落泪。
因为千千万万的大陈国百姓还等着他将他们带出这水深火热的日子;
因为边境几国的肆意滋扰还等待着他去平定;
因为文家历经险阻,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江山还旁落在他人之手;
因为胡敏、辰妃、良王爷和章俊铭他们的灵魂还未处安放……
肖公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陈帝如此样子。
肖公公忙进到里面给陈帝拿了一件披风,“皇上,地上凉,您起来吧……”
陈帝不回头,仍痴痴地看着天际,仿佛此刻他能听到几十里之外那绵延不绝的哀乐声一样。
“肖玦,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很没用?做得很失败?”
肖公公喃喃叫了声,“皇上!”却不知如何接下去。
“三年以前,也就在这里,朕救不了胡敏,救不下辰妃,就连辰妃腹中朕的孩儿也救不下来。如今良王叔也离朕而去,就连章俊铭也……朕已是孤家寡人一个,若知当皇帝这么难,朕宁愿从未生在帝王家……”
肖公公艰难地扶陈帝起身,缓缓向承德殿而去,“皇上,您是上天注定选中的皇帝,咱们大陈几百万的百姓都等着您带给他们安稳幸福的日子呢。”
“朕有时真的觉得好累。”
“皇上,您定然时时记得先帝,记得周太医跟您说过的话,记得先帝是……是如何驾崩的……”
陈帝转身看着这位在宫里已有几十年的老人,“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是,老奴都知道,所以老奴才不忍心看着皇上您失去了斗志啊!大陈的江山打下来不容易,那尸体可以堆起几座山来,那血可以将整条黄河染红。”
陈帝缓缓转身,望向这烟雨蒙蒙中的巍峨皇宫。
这时远处晋麒大踏步进宫来,走取陈帝跟前,肖公公才放开扶着陈帝的手。
晋麒在陈帝与肖公公的脸上来回打量了数次。
晋麒微微行了行礼道:“皇上,肖将军已来信,胡族的那几支滋扰我大陈百姓的人已被他全部抓捕。”
陈帝点点头。
这时突然,九公主身边的宫女孤兰哭喊着跑了过来,“皇上,皇上,不好了,九公主她,九公主她……”
陈帝脸色猛地一变,立即问道:“沫然怎么了?”
边上的晋麒亦是微微皱了皱眉。
孤兰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哭述道:“九公主自从从章府回来后,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奴婢一直不敢离开公主半步。就在刚才,公主说她有点饿了,让奴婢去拿点吃的来,哪知道……奴婢一回来便看到九公主她……她喝了毒药……”
陈帝与晋麒二人同意问道:“你说什么?”
孤兰不停的哭道:“公主她……公主已经……”
“还不快去请周太医!”
孤兰轻摇了摇头道:“周太医已经派人去请了,只是公主……”
脚下踉跄了几分,陈帝险险栽倒在地,肖公公一把扶住陈帝,轻轻叫道:“皇上!”
可老人自己的眼圈早已红透。
小印子忙搀扶着陈帝往九公主的云平宫而去。
方至云平宫门外,已闻大片大片的哭声,云平宫里所有的太监和宫女跪了一地。
周太医见到陈帝时只轻轻摇了摇头。
陈帝勃然大怒道:“公主手中哪来的毒药?你们为什么不守着她!朕养你们这帮人一个个的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九公主身边的宫女孤兰道:“皇上,公主谁都不让进,除了奴婢外,就连门口也不许站人。谁知道公主竟是如此想不开,公主她与章大人感情深厚,公主是接受不了章大人离她而去啊。”
晋麒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姑娘竟有如此大的勇气,为情而死。
这时晋冲的夫人,也就是三公主沫枫从外面冲了进来,跌跌撞撞之间已经冲到了九公主的床前,床上的九公主如厮安静。
她一把就扑了上去,要把九公主拉起来,“你起来,你起来啊,沫然,你说过,你还要出宫去游玩的,你怎么能这么睡啊!”
陈帝缓缓转身离去,这里曾留下了他与这位九位最好的回忆。
“将九公主和章俊铭安葬在一起。”
肖公公低低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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