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举起来!”卫燃身后,那个冰冷却隐含着愤怒的声音再次发出了命令,同时用手里的冲锋枪枪口捅了捅卫燃的后脑勺。稍作犹豫,卫燃缓缓举起了双手。“你的袖子里是什么!伸出来!”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警惕的命令道,同时也往后退了一小步。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眼同样被惊醒的凡妮莎,卫燃暗暗叹了口气,开口答道,“是一支手枪,我要伸出来了,请不要开枪。”说完,他才慢慢将手枪的枪口伸出来,随后将握着枪柄的手也伸了出来。这次,他真的没有耍花样,毕竟,就算他能躲过,凡妮莎恐怕也躲不过。“退掉弹匣,清空弹膛!”身后那个熟悉且警惕的声音,颇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般的命令道,“然后把你的毛衣和裤子脱掉!快点!否则我就开枪了!”看了眼一脸错愕的凡妮莎,卫燃老老实实的退出弹匣,又拉动套筒清空了弹膛,随后将这失去威胁的武器随手一丢,接着脱掉了身上沾满了草梗枯叶的毛衣和工装裤。“凡妮莎!把他的腰带抽出来!绑住他的双手!”身后的声音再次命令道,“如果你绑的不够紧,我就杀了他!”闻言,凡妮莎慌了慌,求助般的看向卫燃,后者无所谓的点点头,“照他说的做吧,对了,当初在墓地的时候,海蒂不是说已经杀了他了吗?”卫燃此时当然已经听出来,身后拿枪胁迫他们的,恰恰是链狗里的那个老实孩子萨米!下意识的看了眼卫燃的身后,凡妮莎一边从卫燃脱下来的裤子上抽出腰带一边解释道,“姐姐说他是个好人,和其他的那些德国人不一样,所以我们没有杀了他,只是用麦秸”“闭嘴!凡妮莎!闭嘴!”两人身后,隔着一道残墙的链狗萨米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闻言,凡妮莎讪讪的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的把卫燃的双手绑在了身后。“解下你的鞋带”链狗萨米继续命令道,“用鞋带绑住他的双脚脚踝!”凡妮莎绝望的看了眼萨米,接着又看了眼卫燃,后者无奈的点点头,“凡妮莎,照他说的做吧。”“我拒绝!”凡妮莎倔强的站了起来,迈步挡在了卫燃的身前,张开双臂说道,“萨米,想杀死我们就立刻开枪吧!我受够了,受够了你们这些德国人,也受够了那些该死的犹太人!随便你怎么样吧!快开枪吧!打死我,然后打死维克多!快!开枪吧!”说完,这姑娘咬着牙闭上了眼睛,以至于站在她身前和身后的萨米以及卫燃竟然在同一时间下意识的想到了被烧死的圣女贞德。“嘿!我们不如坐下来聊聊吧。”卫燃朝着半脸错愕,另外半张脸还残存着个掌印形状淤青的萨米说道,“我身上已经没有武器了,有凡妮莎做制约,我也不会反抗了,所以我们不如坐下来聊聊吧。”稍作迟疑,萨米最终还是放下手里举着的冲锋枪,抽出一支PP手枪绕过残墙,格外正式的从这座只剩下三面墙壁的破房子残存的房门处走了进来。看了眼对方手里端着的手枪,卫燃用脚将他刚刚丢下的手枪和弹匣,乃至那颗从弹膛里跳出来的子弹都踢给了对方,随后后退了几步坐在一个倒扣的陶罐上,换上了德语说道,“萨米,很抱歉,杀死你的三个同伴的凶手是我,按照维希法国下个月即将颁布的法律,我很快也会被判定为犹太人。至于凡妮莎,她只是被我胁迫的人质,而且她也不是什么犹太人,整件事和她也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不如把我带走,顺便放走这个姑娘一条生路怎么样?她已经够倒霉了,更何况她还救过你一次。”“你们在说什么?”凡妮莎不等萨米开口,便不满的瞪着卫燃,“你到底会多少种语言?”“忘了说,她不会德语。”卫燃继续用德语额外补充道,却根本就没搭理凡妮莎。“你有没有同谋?”萨米皱着眉头用德语问道,“我可不信你自己就杀了卢卡斯和朱利安。”“有,当然有。”卫燃痛快的说道,“菲利普大堡的灯塔看守斯皮尔是我的表哥,他就是我的同谋,我们的目的是为了盗窃杂货店里的高利贷借据,结果撞上了卢卡斯和朱利安,为了自保,我们两个联手杀了他们。”“斯皮尔?”萨米挑了挑眉毛。都不等他发问,卫燃便主动说道,“斯皮尔是个纯种犹太人,他不但欺骗了我,也欺骗了海蒂小姐和凡妮莎,严格来说,我们其实都是他的替罪羊和受害者。”“把你们从墓地逃出去之后的事情详细的说一遍!”萨米哼了一声命令道,同时却也伸手摘走了卫燃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没问题”卫燃笑了笑,事无巨细的将这两天的经历详细的复述了一番,包括他们怎样逃跑,包括在哪里丢弃的武器和摩托,也包括他们如何沿着河道游到灯塔附近躲进去,乃至他们躲在灯塔的地下室里的经历。当然,卫燃也顺便将他知道的,有关斯皮尔的秘密选择性的阐述了一遍,尤其重点说明了斯皮尔杀掉新任灯塔看守福格尔的事情,顺便也隐瞒了斯皮尔和那个名叫比森特的犹太人的关键性谈话。当然,他也没忘将斯皮尔带着他们潜水出逃以及半路出卖他们的事情讲了一遍。他如此坦诚,自然不是为了感化萨米,仅仅只是为了挣脱绑手的皮带争取时间,顺便也打消对方的警惕。似乎很满意卫燃的坦诚,萨米转而又换上法语,把同样的问题丢给了凡妮莎,并且得到了几乎相同的回答,并且意外得知了海蒂已经怀孕的事情。凡妮莎虽然听不懂德语,但出于内心的善良,她却同样隐瞒了从卫燃那里听来的,关于斯皮尔和那个名叫比森特的犹太人的谈话。“我要去验证你们这次有没有说谎,凡妮莎,你和我来。”萨米说着,已经迈步开始往外走,凡妮莎咬咬牙,最终还是一脸绝望的起身,跟着对方走了出去。前后不到两分钟,萨米拎着一捆绳子独自走了回来,像是在绑牛排一样,把卫燃从头到脚给绑的结结实实不说,最后又把他给绑在了这破房子残存的一根烧焦的木头柱子上。“我现在带着凡妮莎去证实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萨米最后说道,“如果事实和你们说的一样,维克多,我会把你带回圣奥梅尔接受审判,但我会放凡妮莎一条生路。当然,前提是我带着她回来的时候,你还被绑在这里。”说完,萨米根本不给卫燃开口的机会,便将他的手套塞进了卫燃的嘴里,并且额外用皮带勒的严严实实。卫燃几乎敢肯定,这个混蛋是在报复自己,否则他根本没必要特意从房子外面抱回来那么多麦秸,像在冬储大白菜似的把自己给埋起来!耳听着麦秸外面渐渐没了动静,卫燃被反绑在柱子上的手中也出现了一台禄来双反相机。小心的找到镜头,卫燃试了试角度,却发现他根本没办法让镜头磕碰到柱子上,更不可能摔坏镜头得到一星半点足以割断绳子的玻璃片。无奈之下,他只能小心的取下了镶嵌在皮套上的那枚金质近战突击章,随后收起了相机,试图用这枚突击章锯齿般的边缘磨断绳索。这无疑会是一份漫长的工作,漫长到这段时间足够萨米做出任何的事情,但这也是此时卫燃唯一的选择。在一下下的打磨中,一根根头发丝粗细的纤维被一点点的磨断,但这点伤痕对于这条足有拇指粗的绳子来说,短时间内却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前后过了能有一个小时,眼瞅着那根绳子就要被他用突击章磨断的时候,他却听到了摩托车发动机突突突的声音。很快,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将他埋起来的麦秸被凡妮莎扒开,捆住他嘴巴的皮带,以及嘴里的手套,也被这姑娘一一解开。“你没事吧?”卫燃一边活动着酸涩的下巴一边问道。“没事,我没事。”凡妮莎一边帮卫燃解开身上的绳子一边解释道,“萨米让我带着他去找到了我们丢进河里的摩托车和那些武器,还带我去了灯塔那里。”说话间,凡妮莎也注意到了快被卫燃切开的绳子,但这姑娘却神色如常的继续说道,“现在萨米要带我们去加莱接受审讯。”看了眼五米外举着枪一脸警惕的萨米,卫燃等凡妮莎帮忙把身上的绳子解开并且站起来,这才用德语问道,“你打算放过凡妮莎吗?”“等你们老老实实的跟着我赶到加莱,我会放过她的。”萨米面无表情的说道,“跟我走吧,别逼我在这里杀了你们,还有,穿上你的裤子。”看了眼身侧忧心忡忡,却根本听不懂德语的凡妮莎,卫燃也只能点点头,任由对方举着枪驱使着,在凡妮莎的帮助之下穿好了裤子,迈步走向了不远处停在路边的那辆挎斗摩托。显然,经过上次被卫燃教做人之后,这个链狗里的老实人谨慎了许多,他不但将驾驶车子的工作交给了一脸绝望的凡妮莎,而且还把挎斗让给了卫燃,并且亲自把他的双手绑在了扶手上。“走吧”萨米将手枪抵在凡妮莎的后心位置发出了命令,“去加莱。”早已绝望的凡妮莎叹了口气,认命的启动了摩托车,驾驶着车子,带着坐在身后的链狗萨米以及挎斗里的卫燃,沿着乡间土路开进了加莱城区。只不过,让卫燃和凡妮莎都没想到的是,萨米竟然指挥着凡妮莎将车子一路开到了加莱的港口,随后又带着他们二人走上了一条货船!紧跟着,萨米喊来了这条船的船长,一番交代之后,从兜里取出当初从卫燃手里缴获的那支PPK递给了凡妮莎,随后却又掏出一把子弹,揣进了卫燃的裤子口袋里。“这条船今天中午离港,预计在两天后的傍晚或者第三天的凌晨抵达西班牙。”萨米盯着卫燃用德语说道,“以后别回法国了。”“为什么”卫燃错愕的问道,他可没想到,这个萨米不但准备放了他们,而且竟然还直接把她们送上了去西班牙的船!“为什么?”萨米笑了笑,换上法语说道,“在你准备杀了我的时候,海蒂和凡妮莎小姐放了我。其次,你们杀掉朱利安和卢卡斯甚至包括我的搭档汉斯确实都有正当的理由。听着,我没有审判你们的资格,但我同样不希望以一个执法者和执法者的身份,送你们去接受不公正的审判。”“只是这些?”卫燃依旧用德语问道。沉默了片刻,萨米转身走向跳板的方向,同时晃了晃手上拎着的一块金壳怀表,故作洒脱的说道,“凡妮莎已经支付了赎金,维克多,照顾好她,祝你们旅途顺利。”呵!爱情!仍旧被绑着双手的卫燃无声的嘀咕了一句,目送着萨米离开了这条货船,骑着那辆摩托消失在了码头的人流中。“我们.活下来了?”凡妮莎一时间仍有些难以置信。“我也没想到”卫燃叹了口气。“我用那块怀表收买了他”凡妮莎一边帮卫燃解开仍旧被绑着的双手一边低声说道,“我也不清楚算不算收买,我只是希望他能放过你,总之他同意了。”“两位”就在卫燃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这条货船的大副也走过来,格外客气的说道,“请和我来吧。”两人对视了一眼,卫燃接过曾经捆缚双手的皮带,一边穿在裤子的皮带扣上一边跟着这名大副走进了船舱,走进了一间单独的船舱。“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这名大副客气的用法语说道,“我们的船会在一个半小时之后出发,等下我会把午餐给两位送来的。”“谢谢”卫燃和凡妮莎道了声谢,等对方离开并且帮忙关上了房门,却仍旧觉得格外不真实。“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们不如让萨米抓到算了。”凡妮莎将那支PPK手枪递给卫燃,坐在一张吊床上懊悔的说道。“如果当时被抓住,我们恐怕会被立刻送回圣奥梅尔。”卫燃说话间坐在了另一张吊床上,从兜里掏出萨米留给他们的那几发子弹,一颗一颗的压进了弹匣里。“也不知道姐姐逃出去没有”说完,已经躺在吊床里的凡妮莎愤恨的又补充道,“也不知道斯皮尔那个混蛋死了没有!”“是啊”卫燃说话间已经取出了那台禄来双反,将一直藏在袖口里的突击章重新装好之后,朝着凡妮莎按了一下快门。后者却并没有注意到卫燃的小动作,只是怔怔的看着天花板,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前后不过半个多小时,轻柔舒缓的敲门声让两人下意识的坐了起来,卫燃更是拉动套筒顶上了子弹。等他一脸戒备的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的除了那位大副之外,还有个水手,那水手还拎着一个崭新的皮箱。“打扰了”这名大副礼貌的说道,“我们为两位准备了午餐,另外刚刚那位先生还把你们的行李送了上来。”“谢谢”卫燃再次礼貌的道谢,同时也将藏在门口的手枪揣进了兜里。等大副将食物放在桌子上,等那名水手将那个行李箱也送进来,又等着他们二人离开,并且再次帮忙带上了房门,卫燃和凡妮莎也不由的再次对视了一眼。此时别说卫燃,就连凡妮莎自己都意识到了什么。不过,现在她可没有心思考虑那些,只是心安理得的端起大副送来的一大杯啤酒灌了一大口,随后胡乱抹了抹嘴巴,打开了那个皮质的行李箱。让卫燃哭笑不得的是,这箱子里装的全都是给凡妮莎准备的衣服,从靴子和长袜,再到厚实的长裙和风衣,甚至连帽子、围巾和手套都一样不少。这里面倒是同样有属于卫燃的衣服,只不过却仅仅只是一套看着就非常廉价的西装而已。“先吃饭吧!”凡妮莎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招呼着卫燃在桌边坐下来,两人各自端起倒满了啤酒的杯子,轻轻碰在了一起。相比被区别对待的衣服,这份午餐却是一视同仁般的丰盛,泡沫浓厚的啤酒,用料丰富的法式炖菜。除此之外,还有黄油煎熟的鱼肉和一盘刚烤好的白面包,以及一小罐格外难得的果酱。他们两人放下所有的负担围着桌子填饱肚子的时候,码头之上,链狗萨米也举着从卫燃那里缴获的望远镜,最后看了眼舷窗里的凡妮莎,随手将手里的望远镜丢进了身旁的挎斗里,拧动油门驾驶着摩托开往了菲利普大堡的方向。匆匆吃完了意料之外的丰盛午餐,凡妮莎也根本没有避讳卫燃,从里到外换上了萨米帮她准备的那套衣服。“好看吗?”凡妮莎最后穿上风衣,在卫燃面前转了个圈问道。“好看”卫燃微笑着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接着却和凡妮莎同时察觉到了脚下这条船开始了移动。“要出发了”凡妮莎忐忑的说道,同时也快步跑到舷窗边,扒着窗子看向了窗外的码头,却浑然不知,卫燃在她的身后,对准她的背影再次按下了快门。“咔嚓!”格外清晰的快门声中,卫燃眼前的一切,也渐渐被白光填满,只剩下那个穿的格外漂亮的姑娘,扭头带着明媚的笑容看着自己,似乎在说着什么。当白光消退,卫燃也再一次回到了后世的救援浮标里,那金属羽毛笔也继续在淡黄色的纸页上写出了一行行的文字:第三幕角色身份:轰炸机驾驶员维克多回归任务:协助完成轰炸任务,拍摄至少两张合影,存活至获救。几乎就在他看完这次的花活要求时,白光也再次占据了他的视野,紧跟着,他也看到了这次能用的道具。“怎么又这么少”卫燃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次他能用的,却仅仅只有钢笔和手电筒这么两样东西。不等白光彻底消散,他便听到了飞机的轰鸣,感受到了脚下、屁股底下传来的颤动,同时额无比清晰的听到耳边传来的英语呼叫,“这里是康纳,呼叫机长,信号测试,鼻机枪和机枪塔正常,呼叫机长,维克多机长?能听到吗?”回过神来,卫燃立刻给出了迟到的回应,“收到,信号强度9。”“艾伦呼叫机长,艉机枪和机枪塔正常。”“收到,信号强度9。”卫燃再次给出了回应,同时记住了对方的名字。“这里是菲尔,领航测试”“信号没问题”努力眨巴着眼睛的卫燃继续给出了回应。“无线电测试,这里是尼克。”“信号强度9”卫燃再一次给出回应的同时,眼前的白光也彻底消散,他也得以看清,自己此时正穿着一套英军飞行服坐在驾驶位上,脸上已经戴好了带有内部通讯功能的呼吸面罩,而在飞行帽的眉头位置,还固定着飞行眼镜。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前面那独特的机鼻机枪塔,他便轻而易举的认出来,这是一架英国的威灵顿轰炸机!这飞机我会开吗.卫燃看了眼已经戴上手套的双手,他上次学会开飞机还是在斯大林格勒呢,但这次既然金属本子没给技能任务,这么说自己就是会开?恰在此时,飞机外面的跑道上,一名地勤也朝着自己给出了信号。“准备起飞了”卫燃在看懂对方手势的时候便再也没有顾虑,在内联系统里通知了机组人员一声之后,信心十足的握住了操纵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