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餐,盛明义喝了整整一碗蔬菜粥。</P>
吃了两个小笼包,一个煎蛋,他还想再吃馄饨,被延年拦住了——</P>
“少爷,您胃口小,今日一下用了平常两倍的量,再用怕胃要不舒服......”</P>
盛明义这才发觉胃确实很胀。</P>
他终于放下筷子,候在外头的府医进来把脉,说他并未着凉,身体只是比平常更劳累——</P>
延年把他做噩梦的事提了,府医便开了安神的方子。</P>
盛明义点头,并未多言。</P>
梦里的事很荒诞,他不想说。</P>
府医的本事也稀松平常,更没必要说。</P>
府医走后他让延年把秋菊叫进来——</P>
延年面上有些疑惑,还是去喊人了。</P>
不一会儿,一个妙龄少女走了进来。</P>
秋菊有一头黑亮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还戴了根银簪子。</P>
穿了身桃红色的袄子,显得气色很好。</P>
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似十分期待的模样。</P>
盛明义懒懒地坐在柔软的软榻上,屋里烧着一大盆银丝炭,暖洋洋的。</P>
他盯着秋菊那张脸,秋菊的模样跟梦中时不时欺负“六丫”的冯四丫相差甚远。</P>
所以他半晌没开口,见秋菊的脸色从红润到发白,才问。</P>
“你从前叫什么?住哪?家里几口人?”</P>
秋菊愣了愣,随后眼中闪过恐惧。</P>
她跟冬葵是桃娘的女儿这事早就暴露,之前夫人跟少爷并未为难她们,难道少爷现在想起来要刁难她们?</P>
她忙跪在地上,惶恐道。</P>
“回少爷,奴婢从前叫冯四丫,家住桃花村,家中十二口人。”</P>
“小一辈几人?”</P>
“六......六人......”</P>
“名字。”</P>
秋菊的脸色又白了两分,“我大堂哥叫冯大宝,二堂哥冯二宝。</P>
“三姐冯三丫,后来改名夏至,如今......如今在祁王府......</P>
“我叫冯四丫,排行第五叫冯五丫,如今叫冬葵,在五少爷身边当差......</P>
“还有冯六丫......是现在的七小姐......”</P>
秋菊的声音已经打颤了。</P>
“少爷,都是我娘该死,调换了七小姐,害七小姐吃了不少苦头——</P>
“但我娘的行为......我们一家人并不知情,求少爷饶命——”</P>
说完秋菊已经磕起头来。</P>
盛明义让秋菊把曾经“冯六丫”的日常生活说出来。</P>
秋菊战战兢兢地组织语言,但她不老实。</P>
在秋菊的叙述中,农家人一年忙到头,大家都在干活,所以“冯六丫”也干了很多活。</P>
秋菊更加没提“冯六丫”不能上桌吃饭,住柴房。</P>
盛明义眼神没有变化,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P>
“掌嘴。”</P>
延年立刻上前扬手“啪”得一下打在秋菊脸上,声音响亮无比。</P>
然后反手又是一巴掌。</P>
再接着一个个巴掌落了下来......</P>
秋菊根本不敢躲,此时她后悔自己耍了小聪明。</P>
可若不避重就轻地说,她怕少爷知道冯家虐待七小姐,一个不好打死她怎么办?</P>
想着想着她又痛恨起桃娘来!</P>
都是桃娘的错!</P>
秋菊此时都不想称呼桃娘为娘了!</P>
整整十个巴掌,秋菊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P>
延年最知道盛明义的心情,警告道。</P>
“你别耍小聪明,少爷让你说什么就老老实实说——”</P>
秋菊再也不敢有欺瞒,原原本本地说了。</P>
秋菊话里的“冯六丫”跟盛明义梦中的“冯六丫”对上了。</P>
盛明义心中一时有些复杂。</P>
之前那丫头刚回来,他还觉得那丫头天生命苦。</P>
可梦中经历的这九天,他一刻不停地在吃苦。</P>
所以,若受苦的人就天生命贱。</P>
那他经历这一切,是不是也说明他天生命贱,活该受罪?</P>
若当时,刚出生换走的人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