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仗打到如今这个时候,双方折损将士数万,即便田豫觉得撤退才是现在最明智的选择,但在眼下,也只有打完这场血战,才能逃出生天,若是贸然撤军,那好不容易凝聚的士气,将会荡然无存,本是相若的实力,也会瞬间崩盘。
田豫一边擦拭着手中的长剑,一边笑道:“我们两军人数相若,谁也不吃亏,既然袁绍不想让我军过绛水,那打就是了!”
“对,别驾说得对”
“哈哈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怕甚?”
“是极,冀州军不怕死,难道我们幽州军的男儿就怕死不成?”
“打就是了,谁怕谁啊!”
田豫这句洒脱之言,极大唤起了四周幽州军诸将的决心,战争打了一天一夜,双方阵亡的人数太多,其中难免会有他们的手足,亲人,换做任何一位有血性的汉子,此时此刻,也不会再怕死了,何况是这群厮杀惯了的沙场宿将呢!
遥想当年,公孙瓒不过是县中一小吏,机缘巧合之下,得涿郡太守赏识,随后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了右北平太守之职,其中虽有岳父的暗中扶持,但更多的却是公孙瓒依靠自己的战功。
当初北地为将,与草原游牧民族争斗,公孙瓒作战勇猛,每战必先,以赫赫武功威震北方草原,因其组建了一支白马骑兵,每战无往不利,渐渐的,就被人们称之为‘白马将军’。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这就是当年让草原异族闻风丧胆的白马义从,然,公孙家的顶梁柱,绝对拥护者白马义从,如今却是兵不过千,逃亡黑山去了。
这就像是一根导火索,白马义从的破灭,仿佛是在向世人述说,幽州公孙家,已经不行了。
当初公孙瓒留下高干,留下白马义从的时候,也是打算让高干拖延袁绍数日,好让他带着这群饥饿的部下逃回幽州,奈何事与愿违,高干只拖延了一天,就重伤垂死,就连那七千白马义从,也是损兵折将,打得只剩下数百人。
这并不是白马义从不厉害,主要是作为主将的高干,不敌颜良、文丑二将,在这个时代,大多数军旅都有一个通病,白马义从也不例外。
那就是主将一跑,麾下将士也会跟着跑,人一跑,胆气即丧,就会犹如丧家之犬,哪怕原来他们是什么骁锐雄师,顷刻间,都会变成任人宰割的绵羊,这也就是杨帆为何会极力改革军中体制的原因所在。
这样的军队,其心中的信仰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们的主将,只要主将不行了,那信仰就会崩塌,信仰一但崩塌,即便是再强壮的人,也会瞬间变得萎靡不振。
公孙瓒此时,就是他麾下这数万幽州军将士心中唯一的信仰,只要公孙瓒不死,不跑,那他们就会一直打下去。
双方的杀伐还在继续,这场毫无技巧及谋略的战斗,突显了人类内心深处,那最原始的野望,无数人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未来,为了袁绍与公孙瓒的野心,付出了他们年轻的生命,到头来,换来的不过是一堆黄土罢了。
袁军将士的甲胄,多是以铁甲为主,其军中武艺高强的战将更是比之幽州军要多上几倍,在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战争中,猛将的作用被无限放大,铁甲的优势更是能展现得淋漓尽致。
纵使幽州军将士悍不畏死,血性十足,奈何装备之间的差距太大,加之幽州军已无粮草,这一天一夜的厮杀,早已让他们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这时,田豫一脸疲惫的来到公孙瓒的身旁,轻声劝道:“主公,再打下去的话,我军处境堪忧啊,搞不好,全都得赔在这里!”
公孙瓒闻言一愣,问道:“国让,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田豫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远处的将军们,见他们不关注这边后,这才无奈的说道:“我若是不那样说的话,他们就已经崩溃了。”
田豫的担忧,公孙瓒又何尝不知,然,战况胶着,很是危险,稍有不慎,就是兵败身死的结局,如此时刻,公孙瓒又怎敢轻易下令撤军,搞不好,属于他公孙家的时代,就只有今天。
犹豫再三后,只见公孙瓒咬牙道:“国让,不如我们再来次破釜沉舟,如何?”
田豫闻言一惊,急忙劝道:“不可,万万不可,将士们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若是此刻渡船被毁,会导致我军士气大降不说,还会引起军中哗变啊!”
公孙瓒皱眉道:“那依国让之见,我军该当如何?”
田豫扫视了一圈战场,附身公孙瓒的耳边,轻声道:“壮士断腕,当在此刻!”
公孙瓒脸色一变,他已经断了高干及白马义从两支臂膀,如今还要断什么?然,此时危急,他也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后果。
踌躇良久,公孙瓒这才下定决心,同意了田豫的计策,随后派出亲卫大将,邹丹率领两万人断后,而他自己,则带着剩余的五万余人仓皇北逃。
幽州军与冀州军都是在比拼着各自的意志,在这残酷的战场上相互消耗着那所剩无几的士气,不管公孙瓒出于何种目的,此刻却是率先离开,他的所作所为彻底把幽州军的士气给打击得跌落谷底,而反观冀州军一方,却是士气大涨,战意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