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看了姚师爷下探铲，他的方式与众不同。</P>
原本我以为下探铲的目的就是带出来土样，然后看看土层变化。</P>
可姚师爷用了一个高招，我们都是用两个手掌握住探铲柄，用力旋转往下插，姚师爷只用右手，而且还是三个手指，拇指、中指、无名指。</P>
下铲的力度也不大，感觉他在轻轻往下捻铲柄，用手指肚感受土层的变化。</P>
万把头看着我呵呵道：“你们都学着点，打探坑不一定要带出来土样，重点在于触感，等你们有了经验，也能感觉到扰动土、夯土等土层变化。”</P>
我们几个有了一种被教育的感觉，反观姚师爷带来的人，却没有太多的惊讶。</P>
难不成都是熟手？</P>
关系好乱套。</P>
姚师爷向下挖了一米多，然后猛地抽出来探铲，并没有带出来土样，他沉声道：“许多，这么明显的水泥砂浆触感，你感觉不到吗？”</P>
我愣愣地摇头。</P>
姚师爷又说了我几句，然后说下层是水泥砂浆凝固后的触感，肯定是人工建筑，而且是近现代的建筑，因为古人没有水泥砂浆。</P>
探明了位置，万把头让我跟着他去做饭，我知道他有话对我说。</P>
“许多呀，我感觉你变了。”</P>
“原来年轻不懂事，那时候还觉得包夜老合适了，现在让我去包夜，我都不知道一次之后该干啥。”</P>
万把头笑了笑道：“人生嘛，就是这样，有些事，谁都能看明白，看明白不说出来，就是聪明人，任何单位里面都有喜欢和人吵架的人，他们觉得自己是对的，吵完之后又后悔，这种事，很多。”</P>
“把头，我知道了。”</P>
我感觉万把头也变了，说话也喜欢拐弯抹角了。</P>
“咱们都是聪明人，我也离开过姚师爷，也想着自己单干，不过呢，咱们这一行，名气和影响力很重要，我和姚师爷说了，这次你们几个回来，咱们还和原来一样，姚师爷还是把咱们当成嫡系。”</P>
万把头说姚师爷带来的人原来都是跟着别人干，现在姚师爷东山再起了，又来投奔姚师爷，这几个人也是来自不同的团伙，有河南帮、河北帮和陕西帮。</P>
用这么复杂的关系，目的就是互相牵制，如果都是一个团伙里面出来的人，姚师爷也不敢带进来，怕倒反天罡，其道理和皇帝喜欢看大臣争斗一样。</P>
“许多，你生火，今天给你们整个酸菜炖排骨，我在东北带的酸菜，嘎嘎板正。”</P>
一听这话，我哈喇子都流下来了，太长时间没吃酸菜了，也太长时间没吃过热乎东西了，酸菜五花肉配点蒜酱，往热乎乎的大米饭上一盖，得多香。</P>
万把头拿出来一袋酸菜，又拿出了一袋鸡架，我懵逼地看着他。</P>
“看啥呀？”</P>
“把头，排骨呢？”</P>
万把头指了指鸡架道：“这不在这呢嘛？”</P>
“把头，这不叫排骨，这叫鸡肋。”</P>
“这地方，我上哪整猪肉去，都是牛羊肉铺。”</P>
四驴子说他上小学的时候，一块钱一份的盒饭才整酸菜炖鸡骨架。</P>
我也有点失望，哪怕是鸡腿也行呀，整一堆鸡骨架，老少爷们嗦一宿也啃不下来半斤肉。</P>
好在酸菜下锅飘起来的热气让我有了些许归属感，可能是快要过年了，我也有点想家，虽然没有家，但我也想回到东北，回到熟悉的环境，夹一口酸菜，啃一口冻梨。</P>
一大锅酸菜，让我想起了《我的团长我的团》中的猪肉白菜炖粉条，那不仅仅是一锅菜，而是一股凝聚力，尤其是后来迷龙说一起吃过猪油白菜炖粉条的人没剩下几个了。</P>
而眼前的酸菜，又让我们和姚师爷一个锅里搅马勺了。</P>
吃饱喝足，赵母约我出去走走，我不想去，赵母拉住了我的手，温润的触感，让我改变了主意。</P>
姚师爷道：“天快黑了，你俩附近走走得了。”</P>
我知道姚师爷在提醒我，赵悟空道：“我也去。”</P>
四驴子啪的一巴掌，打的赵悟空措手不及，四驴子道：“你咋比晚上不睡觉的小孩还烦人呢，狗哥肯定有正事。”</P>
赵悟空死也不会想到我和四驴子对他妈有想法。</P>
赵母挽着我走，我并没有多享受，因为我知道赵母要使用美人计了。</P>
走过沙丘的时候，赵母突然抽回了手，她脸有些红。</P>
赵母也会害羞？</P>
咱是老爷们，可得主动点。</P>
“呦，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心脏不舒服，来来来，让我摸摸你的心跳。”</P>
赵母啪一下打开我伸出去的手。</P>
一瞬间，我想霸王硬上弓，哪怕是冻屁股和整一裤兜子沙子我都愿意。</P>
“良言难劝该死鬼，许多呀，你真是找死。”</P>
“四驴子有经验，强奸判三年，罪不至死。”</P>
“你下定决心要跟着姚师爷了？”</P>
“对。”</P>
赵母叹了口气，我依旧笑呵呵，我的心里，像极了鬼子国发现了女老师秘密的坏学生。</P>
“还有回旋的余地吗？”</P>
赵母和我玩上台词了？这句话差点给我听硬了，我该说什么？是不是应该说这件事，你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吧，夫人。</P>
“许多，你真不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吗？给悟空和四驴子留条后路吗？”</P>
“悟空是你亲儿子，你都想坑他，还要什么后路。”</P>
“呵呵，坑他，我一直想把你们拉出来，而你们非得往坑里跳，姚师爷厉害，姚师爷牛逼，姚师爷能接触到核心圈，你觉得有恃无恐对吧。”</P>
我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重重地点头道：“对，没有错，就是这样。”</P>
赵母无奈地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悲伤。</P>
“越是核心圈，越容易死，地位越高，敌人越多，这个道理你不懂吗？最近一年，多少身居高位的人败了，换血还没完事，你就着急站队，赌赢了，鸡犬升天，赌输了，粉身碎骨。”</P>
“你想说什么？”</P>
“说什么，现在说什么还有用吗？我想让你们跟着边缘人先混日子，边缘人能力不大，让你们赚不到多少钱，但绝对安全，你总觉得我是在坑你们，我告诉你，中间隔着一个我，是你们的挡箭牌，出了事，我能顶着，现在变天哪还需要三十年，昨天还在大会上慷慨激昂发言的人，今天就有可能落马，你呀，真糊涂。”</P>
我被赵母说的有点后怕。</P>
赵母继续道：“姚师爷是贼，是盗墓贼，不管他在盗墓界多牛逼，他在商人和政客眼里，就是马仔，能和一个贼扯上关系的人，底子能干净吗？不干净的人，出了事，你们跟着陪葬吗？”</P>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P>
“我现在说了，你也不信，你呀，总喜欢沉浸在自己的思维模式中，当初找渤海国的时候，你们必死无疑，后来找潜艇，我想把你们运作到国外，你们也不愿意，好不容易让你们和边缘人扯上关系了，你们又非得往火坑里跳，许多，你记住了，如果有一天悟空出现什么意外，都是独断专行的结果。”</P>
赵母后来的话说的很难听，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了。</P>
我觉得我也是个赌徒，想要提前站队来博取富贵，赵母喜欢稳，她想等着牌局定型之后再参与其中，虽然收益小，但绝对安全。</P>
自从进入盗墓这一行，我们就没了绝对的安全，赵母的话说的很对，也很不对，我们的状态就是在押宝，要么押在姚师爷身上，要么押在赵母身上。</P>
我没有远大的志向，我只想用最多的时间利益最大化，犯法的事不能一直干，现在没落网是侥幸，进监狱是我们最后的结局。</P>
返回营地后，四驴子立马把我拉到一边，贱兮兮问：“咋样呀？”</P>
“大姐怕猴哥出现意外，嘱咐了几句。”</P>
“猴哥出现啥意外，咋地，嫖娼的时候套儿漏了呀，最多也就是得个性病。”</P>
我没和四驴子详细说，因为目前我们要表现出死心塌地跟着姚师爷的样子。</P>
花木兰应该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但她也没提醒我，也没有分析其中的利弊，我觉得花木兰和我的想法一样，也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最多的财富。</P>
唯一不同的是，到了最后，花木兰有保命的手段，她背后有王爷，有九门，而我们只能祈祷姚师爷别出事，姚师爷上面的人别出事。</P>
“许多，干啥呢，过来，唠会嗑。”</P>
姚师爷突然叫我，我立马笑了笑，走向火堆，其他几个人都是一副悠闲的表情。</P>
“来，给你介绍一些，这是河南的孙把头，他爷爷的江湖诨号是土行孙，挖土有独门秘术。”</P>
“久仰久仰，名门之后，必有作为，来，孙哥抽烟，我给你点上。”</P>
孙把头礼貌性笑了笑，非不让我点烟，我按下打火机，孙把头就吹灭了，推辞着不让我给点烟。</P>
说心里话，孙把头的爷爷是谁，我根本不知道，也没听过，别说是土行孙了，就是哪吒我也不知道呀。</P>
但这种时候，得和夸夸群一样，互相捧。</P>
我依次给那几个人发烟，发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的时候，姚师爷笑道：“这位是神眼李，李把头，你叫海哥。”</P>
“海哥好，以后多多指点。”</P>
说完，我脑袋嗡的一下，神眼李、海哥？</P>
这两个称谓加在一起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李宜海。</P>
前文写秦岭尸解仙的时候提过一嘴李宜海，中国第一古尸案就是他做的。</P>
李宜海就是1994年郭家岗一号墓的主犯，当时24个人参与盗墓，警方抓获13人，后来又有9人自首，这23个人中，有3个人判了死刑被枪毙，但主犯李宜海一直销声匿迹。</P>
没想到在这遇见了。</P>
在秦岭想到李宜海的时候，我一度怀疑他是被尸解仙借壳了。</P>
李把头笑到了道：“叫啥海哥，叫我老李就行，觉得拗口就叫大刚，我叫李大刚。“</P>
我笑着回应，然后瞟了一眼姚师爷，姚师爷也在看着我。</P>
不是李宜海？</P>
不，肯定是。</P>
姚师爷不会无缘无故说一句海哥，我觉得姚师爷是故意的，就是让李把头明白，有人知道他的底细。</P>
“继续发烟呀，等啥呢？”</P>
陕西帮的把头姓祁，中规中矩，一直在陕西盗墓，相当于在动物园中打猎，盗墓行业一直做得风生水起，听姚师爷说是孟掌柜介绍过来的人。</P>
挨个发烟，挨个赔笑，我脸都快笑僵了。</P>
姚师爷摆手叫赵悟空站起来，他笑呵呵道：“这是我的关门大弟子赵悟空赵把头，河南淇县微子启的墓，赵把头干的，外界现在都不知道。”</P>
河南的孙把头立马站起来道：“哎呀，原来那场富贵被赵把头给取了，有人给我说河南出了一大批青铜器，我还不信呢，嗨，我真是白长了这双招子，眼皮子底下的墓都没看住，赵把头，下次去河南，可得请兄弟喝酒唱歌嫖娘们啊。”</P>
众人跟着附和笑，赵悟空目光发直，微微点头，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感觉，只有我们知道，猴哥是真紧张了。</P>
我心里也觉得可笑，姚师爷不打算介绍我，为啥叫我过来发烟装孙子呀。</P>
用傻儿子也没这么用的。</P>
不怕您笑话，姚师爷介绍完陕西的祁把头之后，我都站直了身体，等着姚师爷说一嘴许某人呢。</P>
连怎么回应别人恭维的话我都想好了。</P>
一群人扯了几句，然后突然都不说话了，因为我们发现姚师爷很早就不说话了。</P>
姚师爷看了看我们，疑惑道：“咋地了，还冷场了呢？”</P>
没有人说话。</P>
姚师爷继续道：“那行，我说个事，这趟活干完，回家过个年，明年还有大伙呢，祁把头，陕西有个藩王墓，年后给你。”</P>
“哎哎哎，好，谢谢师爷，江湖规矩我懂。”</P>
“扯那个干啥，孙把头，你也别总在河南待着了，年后去趟河北邯郸，邯郸挨着河南，那有个南北朝时期的北朝古墓群，年后你过去看看。”</P>
“谢师爷赏饭吃。”</P>
姚师爷摆了摆手，那架势和多大的领导接见群众似的。</P>
李宜海问：“师爷，那我呢，弟弟我也饿呀。”</P>
“哈哈，你别着急，还有两个墓，一个是西夏后裔去四川的政权，听说西夏的国宝都运那去了，被各路盗墓贼搜刮了几次，但谁也没找到西夏的国库。“</P>
“我去。”李宜海直接抢着说。</P>
姚师爷瞪了他一眼，李宜海陪笑道：“师爷，您继续说。”</P>
“还有一个是云南的滇王墓，唐朝时期的，有金佛，还有唐朝整个云西南地区的财富，这两个墓，你和赵把头一人领一个，你俩商量着来。”</P>
赵悟空缓缓看向我，我看着李宜海，等着他先做决定。</P>
李宜海眼睛转了一圈，笑呵道：“赵把头先选，我哪个都行。”</P>
赵悟空又看向我，气氛烘托到这了，我就是个小丑，也不好直接说。</P>
姚师爷笑道：“前两个墓都是我就近指派，你俩也和下面人商量一下，今晚告诉我结果，别耽误明早咱们干活。”</P>
赵悟空点了点头。</P>
返回帐篷，花木兰不悦道：“这还没开始挖呢，就开始给其他人画饼了，陕西的藩王墓，是咱们用命换的线索吧，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了。”</P>
“别抱怨了，谁也不知道疗养院里面有什么，有东西，眼红，没东西，反目成仇，这才是姚师爷高明的地方，稳住人心。”</P>
赵悟空急切道：“别扯犊子了，师爷等着回话呢，选哪个墓？”</P>
“你是把头，你决定呀。”</P>
赵悟空愣了一下，琢磨了几秒，直接走出帐篷。</P>
四驴子一把拦住他，给了他一脖溜子，怒声道：“你他妈好像傻逼。”</P>
“你妈才是傻逼呢。”赵母突然出现在门口。</P>
四驴子猛地回头，陪笑道：“你胡说，我妈不是傻逼，我爸才是。”</P>
赵母哼笑一声，直接问：“两个墓，你们选哪个？”</P>
我听出了一丝不对劲，试探道：“你不会想参与吧。”</P>
“当然了，有我在，能保住你们的命，我还不要钱，免费劳动力。”</P>
我咬了咬牙，这是我没想到的结果，我也不知道赵母想要什么。</P>
上阵父子兵，盗墓亲母子？</P>
这可不是母子的事，赵母再和我掺合一段时间，赵悟空得多个二爹和三爹。</P>
花木兰问：“四川那个西夏王朝是不是被盗过了。”</P>
“姚师爷说是。”</P>
“那咱还去啥了？”</P>
“估计是没有什么东西流入到市面上，没达到姚师爷的预期呗，他可能觉得还有东西。”</P>
四驴子道：“我听川娃子说过，他在四川开车，都躲着川V和川w，咱们是不是有点冒险呀。”</P>
花木兰问：“川V和川w是哪？”</P>
“甘孜藏族、凉山彝族。”</P>
花木兰吸了吸鼻子，直接改口问：“狗哥，云南滇王墓，肥吗？”</P>
“我他妈都不知道滇王是谁，上哪找去。”</P>
说完，我也反应过来了，正因如此，姚师爷才让我们选，也算是给我们一个台阶，或者说，试探我们。</P>
我们不知道滇王，李宜海更不知道了，所以李宜海肯定选西夏。</P>
妈的，姚师爷给我们一个虚无缥缈的墓，然后还假惺惺让我们选择。</P>
“猴哥，你让李把头先选，不管他说什么，你就推辞，让他先选，如果实在推测不过，你选滇王墓。”</P>
“啊？”</P>
“姚师爷要施恩李宜海，咱们不能不懂事，先可着他们来吧，你是关门大弟子，你怕啥的。”</P>
姚师爷还是没有给我们喂饭。</P>
四驴子道：“我他妈也看明白了，西夏和滇王相比，就相当于眼前有个平胸娘们，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去沙漠里找，沙漠里有大胸妹，至于能不能找到，那就另说了。”</P>
花木兰有了一种被冒犯的感觉，她瞪了一眼四驴子。</P>
我却没想那么远，选哪个墓都行，反正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我现在只想挖疗养院，先把眼前的钱给赚了再说，至于年后，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