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书院下学早,这群学子商量去山上游玩。
他们沿着学院后山一路往上爬。越往上走,人迹越稀少。野草蔓延疯长封住道路,他们只得一行走一行找路,行动也非常缓慢。
山里气候多变,突然间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众人快步跑到附近一个山洞中避雨,猜测这场大雨何时能停止。
说话间,有人高声喊道:“你们看,这山洞的石壁上竟有画。”
循声望去,众人见到石壁上的画颜色鲜艳,人物栩栩如生。壁画很长,一直往山洞内延伸而去。
他们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一路走一路看。
壁画中是一个书院,学生众多,大家席地而坐,听台上的夫子讲学。夫子慈眉善目,学生们脸上也都带着笑。
夫子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众学生。
接着画面中出现一口黑棺材,所有学生披麻戴孝为夫子守灵。
他们抬着棺材往坟地走去,还没到坟地,学生们便扔了棺材,将他曝尸荒野。回到书院后,他们还将夫子的书一并烧毁。书院里再也没有学生看书,众人每日饮酒作乐。
七日后,回魂的夫子见到这般景象化为厉鬼,身高几丈,青面獠牙,手持戒尺打死了最为过分的几个学生。
其他人见状,立刻磕头认错。
夫子的魂留在书院,监管着众人继续读书。稍有懈怠者,就会被他捉住,或吊死,或淹死。
有人带头反抗过他,但得到的是更为严厉的惩罚。
没过多久,书院中的学生数量只剩下一半。
留下来的学生每日总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
但夫子身边也不乏讨好者。他们完全听夫子教导,没有任何抱怨的情绪。
秋闱过后,书院中的人都榜上有名。殿试时,讨好夫子的那帮人竟然全部考中,入朝为官。
最后一幕是这些人回到书院,跪在夫子面前磕头感谢他。
壁画的结尾处上书:顺我者,高中;逆我者,丧命。
不知是不是山洞温度低,众人身上直冒冷汗。他们一路追着壁画已经走到了洞穴的深处,突然远远看见前面亮堂堂,似是有烛火。
他们脚下一顿,难道有人住在这里?
仗着人多又好奇,他们稍稍停留又继续向前走,来到一处非常空旷的地方。
一座巨大石像伫立在中央。它面目狰狞,双眼斗大,手持戒尺,和壁画上的夫子一模一样,看得人心里发怵。
石像前摆放着供桌,刚才发光的恐怕就是供桌上的蜡烛。贡品是新鲜的水果,香炉中的香才烧了一点点,好像才有人来祭拜过。
“你们说这石像到底是神是鬼?”
“肯定是恶鬼。”一位名叫王天赐的学生义愤填膺地说:“他如此对待学生,与恶鬼无异,现在还妖言惑众。言称顺他者生,逆他者亡。我就不信我不顺他,他还能阻挡我考取功名不成。”
“天赐说得对。这种恶鬼越拜他,越是助长他的气焰。索性我们今天将他砸了,省得有人进来受他的蛊惑”说罢,这人掀翻供桌。
蜡烛落地,点燃了跪拜用的蒲团。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学子们慌得跑了出去,一路跑到洞口才停下喘气休息。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他们见大火没有烧过来于是下山回家。
当天晚上,这帮人回去做了一个共同的梦。梦里石像质问他们为何要推翻供桌,火烧他的庙,又说他们一个都逃不掉,除非他们给他重修庙宇,他便原谅他们,否则全都无法博取功名。
他们还梦见张耀祖虔心跪拜他,然后高中。他身穿紫蟒袍,回到桑州下令将他们全都处斩。
醒来后,比起惧怕,他们更多的是愤怒。本来家境一般的他们就被张耀祖欺压。
本想着靠考科举翻身,没想到恶鬼帮富人,任他们努力读书也翻不了身,还是被不如他们的张耀祖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文人身弱但骨硬,越是威胁,他们就越不肯妥协。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返回那个山洞认错。
“我怀疑那天就是张耀祖去祭拜的。”一位学子说:“所以他才次次考第一。”
“但他和杨辛差也太多了。同一个鬼怎么教出来不同的学生。
有人轻哼一声,“张耀祖我不清楚。但你若想知道杨辛怎么突飞猛进的,找他便是。”
“什么意思?”姜芷夏插话道。
“杨辛之前私下问过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学习。他说他的进步都是由那个人教的,那个人也鼓励他多带学生来。我觉得事有蹊跷,拒绝了他。”
“他今天也问我了。”又一个人说:“我说我考虑考虑。”
“还是别考虑了。功名重要,但向恶鬼低头岂是读书人所为。”
“杨辛没被鬼缠。”陆辰年不知什么时候也坐了过来。
姜芷夏托着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让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是她说的要多听百姓说,现在这样看着他是什么意思。
他移开眼神看向另一边,轻咳两声,“其实不光是杨辛,就连张耀祖都没有被鬼缠。他们的精神气没有受到半点损伤。”
“那这倒是奇了。这位公子莫非懂得方术?”
“略知一二。”
“哎呀,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人惊讶道:“我曾见过书里说,糯米可以制僵尸,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