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公府后头大堂。
身着锦袍的谢国公坐在棋盘后,正左右手对弈,对于外面热热闹闹的道贺声,谢国公并不在意,这对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的颜面事,并不重要。
“义父!”
吕宸义走进大堂,哪还有刚刚的威风霸气?他抱拳行礼,笑容满面。
谢国公落下黑子,抬眸看了他一眼:
“阿令那个混账还没到?”
按照谢国公今时今日的地位,一般官员前来道贺,无须他亲自出去迎接,迎客这种事,本应该由儿子谢宸令代劳,谢国公只需要接待一些贵客。
谢国公本打算利用这个契机,让谢宸令在众官员面前露露脸,等以后接了他的位子后,免得无人帮衬。
结果谢宸令至今未现身,谢国公心底焦躁不安,他之前让谢宸令去杀陆斩,至今未有音讯,若非谢宸令的护身法宝安然无恙,他甚至怀疑儿子遇害。
吕宸义行礼后,便坐在棋盘对面,跟谢国公对弈,一边笑道:
“义父,阿令沉迷修炼乃是好事,说不准到了破关的紧要关头,您就别跟他计较了,我去帮您迎客也是一样的,义子也是儿子,您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儿子必当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谢国公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如今位列辅国大将军,岂能让你迎客?”
吕宸义脸色一变,他忙得跪倒:“别说辅国大将军,就算封侯拜爵,在您面前,我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义父这么说,难道是不要孩儿了吗?”
谢国公笑了笑:“怎么动不动就跪?我难道还信不过你?只是你如今身居高位,做事也要符合身份地位,否则其他人会看轻你的。”
吕宸义连连称是。
他吕宸义生于贱巷,一步一步爬到今天极为不易,他对人心可谓洞若观火,心知谢国公对他也是利用,只不过从前他位卑人轻,对谢国公马首是瞻,在外面看来倒也父慈子孝。
可如今他身居高位,自然不能事事都听老登言论,难免有所忤逆,谢国公觉得他脱离掌控,自然不悦,两人之间有了隔阂。
吕宸义方才说跪就跪,是将自己放于低处,只有这样,才能令人放松警惕。
思至此,吕宸义掏出一枚锦盒:“这是儿子为义父精心准备的寿礼,希望义父喜欢。”
谢国公接了过来,看到盒子东西的瞬间,他的眼睛便骤然一缩。
嗬…竟然是枚青玉紫参!
青玉紫参本体乃天生地养的灵玉,是在灵气滋养下,意外长成紫参模样,能延年益寿,好处颇多。
就算是见多识广谢国公,看到这东西的瞬间,也不禁有些动容。
谢国公对吕宸义的心防降低些许,他露出笑容:
“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不好?送给我倒是有些浪费了…我这身子骨,半截子入土喽…”
吕宸义严肃道:“义父寿元绵延德高望重,这东西也就只有您才配用。”
谢国公心花怒放,罕见解释道:“这两日我总心神不宁,阿令又迟迟未归,心底难免有些焦躁,我对你寄予厚望,你应当明白。”
“儿子明白,阿令做事稳重,肯定不会有事的,义父不用担心。听说今日平南王也会来,义父咱们一起去迎迎?”吕宸义笑着,心里头却期盼着谢宸令别来。
吕宸义心里清楚,谢国公之所以扶持他这位义子,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儿子谢宸令不争气。
谢宸令虽然修炼有成,可从不掺和官场事,满脑子都是修炼。
谢国公想维持住国公府的荣耀,在朝堂上需要帮衬,这才选择了没有根基的他。
可近两年谢宸令不再像以前那样武痴,开始帮着谢国公做事,谢国公的心自然偏向亲儿子,对吕宸义颇为不满。
这令吕宸义很不高兴,可他也没办法,虽说他现在是相府女婿,可相爷是有儿子的,扶持女婿也要看时候,他想再进一步,离不开谢国公。
若是谢宸令再也不回来就好了…这样谢国公只能仰仗自己,等自己依靠谢国公登上高位后,再脱离谢国公的掌控…
想到这里,吕宸义露出微笑,同谢国公一起出门迎客。
……
晌午时分,国公府热闹非凡。
“诸位,今日乃我义父八十大寿,承蒙诸位百忙之中前来贺寿,今日国公府略备薄酒,请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时至中午,谢宸令仍旧未归,吕宸义便代替谢宸令招呼客人。
众人对此见怪不怪,谁都知道吕大将军跟谢国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却一直父慈子孝,比许多亲生父子还要亲密,是汴京城典范。
推杯换盏间,吕宸义行至平南王桌前,笑着道:“王爷,饭菜可还可口?”
平南王身着蓝色蟒袍,相貌英俊非凡,眉宇间有几分久经官场的威严,对于吕宸义的问候,他淡淡道:“很不错,今日怎么是吕将军在此招待客人,阿令呢?”
平南王曾想跟国公府联姻,将自己掌上明珠昌颐郡主下嫁谢宸令,可惜女儿痴迷林鸿文,死活不同意,这件事也就作罢。
联姻未成,可平南王仍旧十分欣赏谢宸令,对于吕宸义倒是嗤之以鼻。
吕宸义是怎么爬上来的,在场的心知肚明。
三姓家奴而已!
吕宸义脸色不太好看,但他并未表露出来,面上仍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阿令约莫有事,现在还未曾见人…”
平南王端起酒杯饮酒,并未理会。
吕宸义有些尴尬,便看向旁边雍容华贵的年轻姑娘:“郡主好久不见,贵体可安康?”
雍容华贵的姑娘,赫然是昌颐郡主。
今日谢国公寿宴,她随父亲一起来给谢国公祝贺,为的是想趁机见见鸿文哥哥,可惜未曾如愿,林鸿文根本没来。
眼见吕宸义请安,昌颐郡主微微颔首:“一切安好,谢将军关怀。”
“……”
气氛有点儿尴尬,吕宸义面上无光,刚想讪笑离开,忽然大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哐当——”
巨响震天动地,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疾风呼啸而来,竟是有人将门前的石狮子连根拔起,直朝着寿宴砸来!
眼看着石狮子即将砸到谢国公面门,吕宸义纵身一跃,硬生生将石狮子接住,反手丢入花园之中,巨大的力道将花园假山硬生生砸碎。
变故陡生,原本推杯换盏的众宾客瞬间惊起,齐刷刷朝着大门方向看去。
谢国公‘蹭’的一下站起,心跳如同擂鼓,又惊又怕。
惊的是竟然有人敢在国公府闹事,简直狗胆包天!
后怕的是,方才那石狮子直冲面门,若是被砸到,只怕当场成了肉泥!
“来人!”
谢国公勃然大怒,此乃皇城,天子脚下,堂堂国公爷在大寿之时出现这种状况,这是何等蔑视跟羞辱?
这番变故令人猝不及防,谁也没想到在国公府会出现这种事。
就连国公府的侍卫都眨了眨眼,他们平时都是充门面的,谁会不长眼来国公府打架啊?
以至于看到这幕时,他们还有些茫然……
咦,还真敢有人在皇城找国公爷的茬?
“一群饭桶,愣着干什么?有人行刺!!”谢国公怒喝一声,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有刺客!!”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纷纷拔刀冲了过来,将宾客们围在中间,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口,胆战心惊,心知这是碰到茬子了。
现场这么多朝廷官员,等闲之辈谁敢放肆?对方来势汹汹,看来不好招惹!
“哐当——”
电光石火间,国公府大门被踹倒在地,激起一阵尘灰,尘灰蒙蒙间,映照出门外之景。
一辆由上好深幽玄冰打造的豪华銮驾,由三匹龙马拉着从天而降,銮驾帘幔翻飞间,露出端坐在里面的雍容身影。
那身影身着华服,紫色长裙犹如星辰曳地,用金丝点缀出祥云图案,内着丹红纱衣,所绣描金鸾凤展翅欲飞,堆云砌墨的乌发以凤冠束起,贵气十足。
那张脸艳照四方,双眸幽深如电,此时她端坐在銮驾中间,红艳艳的唇角微微勾起,举手投足间是不可忽视的霸气。
在女子身旁站着位清俊男子,男子面如冠玉清俊无双,挺拔的身姿犹如玉树风雅,他右手托着红色锦盒,左手手腕在微微活动,刚刚那石狮子便是他所轰出。
原本惊疑不定的众官员,看到这幕,第一时间认出了来人身份。
手握镇妖司权柄、当朝最尊贵的女子、隆嘉长公主跟她的走狗陆斩!
虽然很多官员未曾见过陆斩,可只看这令人自惭形秽的俊美容颜,就猜出了陆斩的身份。
看到这两人出场,众官员心态逐渐转变,从最初的胆战心惊,变成了惊疑。
大司主行事作风虽然霸道猖狂,可她从不会利用权柄肆意欺压朝臣百姓……如今她气势汹汹来到国公府,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众官员思绪万千,一时间无人出声,全都被这阵仗震慑住了。
谢国公怒发冲冠,肺都要气炸了,原本他虽然生气,可只以为是什么不长眼的狗东西,居然敢来冒犯国公府,他都准备好格杀勿论了。
结果没想到居然是大司主!
这女人就像烫手山芋,他区区国公,自然没资格问罪,可这口气总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谢国公怒不可遏:“吾乃当朝国公,为国鞠躬尽瘁,就是陛下也不曾对臣子如此暴虐,大司主你贵为公主,却意欲刺杀朝廷老臣,这是何意?!”
回答谢国公的,是銮驾‘哐当’落地声。
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銮驾直接将国公府大院给砸了个深坑。
陆斩淡漠冰冷的嗓音从銮驾中传来:“不过是用石狮子为谢国公助助兴而已,何必如此劳师动众?”
“……”
众官员眼皮子一跳,默默地距离谢国公远了点,在场的官员都是狐狸,看到这幕还能不明白?
魏晋瑶就算嚣张,可也不敢平白嚣张,眼下让狗腿子在这里大呼小叫,肯定是抓住了谢国公的尾巴,这才敢登门挑衅。
虽然不知道谢国公犯了什么事儿,但看魏晋瑶架势,估计有场大戏要演!
谢国公气得须发飞扬,简直想掀桌怒骂。
就见那銮驾仪仗停稳,陆斩从仪仗里头走出,又将左臂抬起:“大司主,到了。”
大司主纤纤玉手搭在陆斩左臂,慢条斯理地从銮驾走出,笑吟吟地看着周围:“哟,这么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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