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张总那件事确实是个误会,我从来没想冒名顶替。”
“是吗?”
楚意然微微一笑,“是啊。我亲自跟他解释过了,现在误会消除,他决定按照原计划,还把印象集团的项目交给星辉。”
楚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印象集团的标,我拿到了。”
“你拿到了?”
“是啊。”楚意然笑得很灿烂,“张总亲自跟爸联系的……对了,对方是总经理,按照级别,我请他直接和爸对接了,没问题吧?”
“你怎么拿到的?”楚音直截了当问。
“这就跟你没关系了,反正你没办到的事,我办到了。”
楚音盯她半天,笑了,“你该不会以为你出卖色相拿了个标,就能进公司了?”
楚意然毫不退让:“那你呢?该不会忘了自己只是个总监,我能不能进公司,最终还是董事长说了算?”
一场道歉,最后依然是长辈的一厢情愿。周棠想打圆场,她的低声下气令楚音不忍为难,却令楚意然怒火高涨。
立场不同,她们谁也无法轻易退让。
回程的车上,周棠精疲力尽,“你为什么就不能退一步,让着你姐姐?”
楚意然一言不发。
“你到底想争什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人要知足,妈妈是二嫁,你也不是真的姓楚,现在的生活还不够吗?为什么非要处处跟楚音争个输赢?”
周棠已有些力不从心,自问这么多年来一再教导女儿忍让,却不知为何适得其反。
“你拥有的已经比以前多很多了,孝顺父母,和你姐姐好好相处,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叛逆这么多年,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周棠的尾音几近哽咽,也是这两分哽咽扯断了楚意然最后一根弦,她抬头望周棠,满面泪光。
“我为什么要让?为什么永远都是我让?”
“不用一再提醒我那不是我的家,楚放辉不是我爸。你以为我想吗?我也不想生在单亲家庭,我也不想寄人篱下!”
周棠怔住,喃喃地问:“那你想要什么?”
她想要什么?
楚意然捂住脸,指缝里是肆意的泪。
“我也想像她一样肆无忌惮跟爸爸吵架,不管说了多少气话,转头叫声爸爸、撒个娇,就能重归于好。”
“我想有她那样的底气,想生气就生气,想哭哭、想笑笑。跟人说楚放辉是我爸爸时,不用担心知情的人背后嘲笑,说她哪是楚放辉的女儿,不过是个拖油瓶。”
“凭什么都要我让?我比她差在哪里了?就因为我不是爸爸亲生的,就活该让她一辈子吗?那也是我家,也是我的爸爸,我不想让,妈妈我不想让……”
楚意然放声大哭,趴在周棠腿上,热泪不止,哭到嗓音沙哑。
周棠也克制不住了,泪水汹涌而出,可眼看星辉湖要到了,还得坐起身来不住为女儿擦泪。
“到家了,别哭了,别让你爸看见,不然他又要心口痛……”
白色小洋楼外,那片湖依然澄澈,日光照出粼粼波光,像与世隔绝的童话。
阿城从书房走出来时,楚音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看她半晌,发觉别人家的沙发是用来看电视的,她家的沙发是用来冥想的。
楚音倒在沙发靠背上,怀里是只抱枕,头也不抬问:“你在里面干嘛?”
“看书。”
“什么书?”
阿城看她片刻,说:“《安娜·卡列尼娜》。”
楚音盯着天花板,连名字也没听进去,随口问:“讲的什么?”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她心跳慢了一拍,回头看他。
阿城站在台阶下,眼神像秋水洗过,总在不言不语间洞穿人心。
楚音扶着沙发坐起来,半信半疑,“真看的《安娜·卡列尼娜》?”
他与她对视片刻,笑了笑,并不说话。
他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安静,不够开怀,那片湖里像藏了心事。
楚音的心跳又慢了半拍。她从前并不知道,人与人之间赤诚相倒还好,隔着雾就容易浮想联翩,湖的后面到底藏着什么,影影绰绰地,总像看到了花。
半晌,她才嘀咕了一句:“煲的什么毒鸡汤……”
阿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