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楼上聊了许久，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已是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喜儿也从承明殿赶回来侍候许婉，几人便在建章宫的阁楼上一同用了晚膳。

许是见有旁人在，楚筱媚有些不自在，许婉又打发喜儿先回承明殿去，二人在楼上叙旧。

今日端午佳节，宫内赏赐给各殿宫人美酒佳肴，晚膳后，宫人又端来了美酒。

许婉交到了朋友，很是开心，给楚筱媚倒了一杯酒，活跃气氛，见她喝得痛快，自己也忍不住倒杯酒尝尝鲜。

这酒入口香甜，回味醇厚，似乎连身子也热起来了。

借着酒劲，许婉忍不住开始八卦她和凌不疑的关系，好奇道：“楚楚，你为什么会选择替凌不疑那个大反派做事？不是我胡说，你跟着他未来一点前途都没有！白白耽误你大好年华……”

楚筱媚酒量还可以，只是见许婉才饮了一杯就脸色酡红，有些神志不清了，看她这样子倒有些好笑。也是因为许婉醉酒的缘故，才选择慢慢告诉她自己的心事。

“我从小是个孤儿，自幼和体弱多病的妹妹相依为命。为了活命，也是为了给妹妹治病，我被宫内的人挑选进入了死侍营参加训练，为皇室效忠……那日是个小雨天，我记得天气很冷，阴沉沉的云层仿佛密不透风，我还在操练营里与木桩草垛练习击剑，不经意间一抬头便见到了楼上的那白衣男子。他不染一尘，孑然独立，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他也在高处打量我许久，那时我心里感到异常的安静，连呼吸都快要静止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那人临走时，他还将自己的伞从楼上扔下来，留给我。我永远也忘不了初见的那一天，和他相望的那一眼，那也是我唯一一次为别人动心。后来，我才知道，他便是靖国身份尊贵的大皇子凌不疑……”

许婉在桌边单手撑着下巴，小脸微皱，仔细听着楚筱媚的陈年往事，心动故事戛然而止，许婉听的有些不尽兴，催促问道：“后来呢？”

楚筱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品了一口后，慢慢诉说道：“后来，我拼命训练，增强武艺，拿到了许多营内举办的比赛一等，只为了让那人再多看我一眼，我也有可选择的权利，去他身边，帮他做事。好不容易如愿，没过多久，他便派我去齐国打探消息，并接到密令准备伺机刺杀齐国太子。这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可当我九死一生，回到了靖国，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和从前一样，冷冰冰的，忙着自己的事。我当时小心翼翼地站在他面前，心中百般滋味，可我从他眼中看不到多余的一丝情绪变化，那凉薄的眼神不过是看一个随时可以为他赴死的奴婢，一个死物，毫无怜惜。直到他顺利当上太子，迎娶了齐国公主，我才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呵呵呵……”

许婉见她在自嘲般的大笑，眼里尽是哀伤和酸楚，许婉忍不住摇了摇头，劝慰道：“楚楚，你这么好看又优秀的女子，何必要单恋一个根本不在乎你喜怒哀乐的人。凌不疑他就是个王八蛋，前脚还勾搭着骆瑶郡主，后脚又娶了齐俪鸢那个疯女人。你说，这么朝三暮四的人，怎么会舍得抛弃环绕在自己身边的莺莺燕燕？凌不疑，他只在乎他自己！”

“可天下的男子不都是如此？我只在乎我喜欢的那一个……”

楚筱媚眼里似有醉意，说话也开始随性而为，一壶酒很快被她喝完了大半。

许婉听到她这话，急得不行，每个时代的大环境下都有自己的局限性。可她也不能强制要求楚筱媚和自己一样，要拥有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思想，人人平等，为自己而活！

许婉深感做老好人难，暗暗叹了一口气，又去楼梯口喊宫人再拿壶酒来，今夜她要陪姐妹喝个伤心酒，不醉不归！

酒很快就续上来了，许婉一面倒，一面安慰她：“楚楚，首先，我不干涉你要爱谁喜欢谁！只是我觉得，人就要为自己考虑，尤其是女性，我们一定要睁大眼睛来辨别身边的各种诱惑，仔细挑选爱人！”

许婉一面绘声绘色地说着，一面抬手撑开自己眼皮，又忍不住打了个嗝，继续苦口婆心道：“你一定要认清楚，什么才是真真正正对自己好的，你最最需要什么。就比如说我，我喜欢凌之憬，他也喜欢我，我们才在一起的。若是他对我不好，屡屡伤害我，漠视我的真心，让我不开心的话，那我绝对不会跟他在一起的！哪怕他身份再尊贵，再多么了不起，不是我的理想伴侣，我也转头就走。他是他，我是我，我不会因为他而改变自己，或是委曲求全……楚楚，你懂我意思吗？”

许婉说的话，楚筱媚可以理解，但她不是许婉，做不到这么决绝，在这个身不由己、弱肉强食的世道里倔强坚持自我。

她举杯碰了一下许婉的酒杯，感叹道：“许婉，我好羡慕你，你爱的人，他也爱你，不像我一样……”

许婉拉过凳子挨着楚筱媚坐，亲昵地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像是回到了大学时候，她和闺蜜一起聚会那样开心，举杯笑道：“今日可是端午佳节，我们不提男人了，生活还是要过得开心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那就祝我们往后，如愿以偿，所爱值得！”

“如愿！所爱值得！”

楚筱媚顺着她的话再次强调道。

她跟许婉如此尽兴喝酒，欢聚一堂，这样的氛围她许久未曾感受过了。

或许是许婉身上自由洒脱的气质感染到她了，今夜，她楚筱媚也能放下沉重而疲惫的身份和面具，做一回真性情的自己了。

许婉越聊越尽兴，小脸烧得红彤彤的，一高兴，就开始拉着楚筱媚一块唱歌，傻笑道：“楚楚，一首《为你我受冷风吹》送给你～”

许婉给楚筱媚一个飞吻，又拿起果盘里的香蕉当做麦克风，一脸陶醉地唱道：“……不必给我安慰，何必怕我伤悲……我会试着放下往事，管它有多美……”

一曲毕，又拉着楚筱媚哭哭咧咧，感叹她遇人不淑，识人不明，对凌不疑的所作所为骂骂咧咧。

楚筱媚立即捂住她嘴，她自己喝醉了还能自控，可许婉真是醉得糊涂，竟然开始耍酒疯了。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片刻，许婉又抢过那香蕉，继续发挥她“麦霸”本性，各种伤感类的中文歌曲串烧，艾薇儿的《Innocence》，韩流歌曲串烧“像中了枪一样”、“y desty”、“you are y everythg”……

各种经典热门歌曲，许婉为楚筱媚的“失恋”感到伤心欲绝，一一悲伤地卖力唱演。

一个人的暗恋便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旁人不能体会分毫。

许婉能做的，也只是陪着楚筱媚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情绪，可楚筱媚一直很冷静，倒是许婉神情激动，兴奋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手舞足蹈，又吵又闹。

楚筱媚眼见天色不早了，她还得赶着出宫去，许婉一把拉住她，闹着不让她回去。

一刻后，楚筱媚只能找借口小解偷溜出去，许婉一路跟随她，一起去茅房方便。

这可是许婉汲取了上次生日宴，被方尧偷溜出去的经验教训，她决不能让自己同一个坑里掉两次。

楚筱媚无奈只能回来，继续陪着许婉，听她唱些奇奇怪怪的歌，还要陪着她跳舞欢呼。最后她只能将自己“灌醉”趴在桌子上，许婉戳了她好几下都没反应，只能将她拖到床榻上去，让她好好休息，一个人在厅内独嗨。

许婉唱够了，也蹦哒累了，便趴在桌子上休息，连楚筱媚乘机偷溜出去，她也未曾察觉。

直到宫内宴会结束，凌之憬赶来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