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脸后,许婉和凌之憬简单用过晚膳,新鲜炙热的烤羊排和嫩鹿肉是今晚庆功宴是头菜。
许婉虽然饿了一日,除了吃过早膳,一整天滴水未进,但直到此时她也毫无胃口,匆匆用过一小碗肉羹后,便提了饭盒去见齐俪鸢。
凌之憬还要去主帐处理后续事务,赏赐一众将士酒宴,仔细叮嘱过许婉后,派了墨青跟着她一同前去。
他私下还吩咐过墨青,若是齐俪鸢胆敢对许婉不敬,或是动手伤人,那便直接将其就地处死,无需再来请示他。
齐俪鸢被关押在大军驻地营帐的西南角,周围都有层层士兵围困,门口更是有专人看守,十分严密。
许婉没让墨青跟着她进去,他只好在门外等候着。
许婉掀开帘进去,只见里面是一座铁制网状牢笼,铁锁更是无君令不得开启。
笼子里面只有一张矮脚木床,看着更像是一条加宽的硬长椅,齐俪鸢就在里面静静坐着,双目失神,面容有些狰狞。
她发丝越发凌乱了,像一个疯婆子,身上的红色华服脏旧,破败不堪,叫人已经看不出她从前高贵的公主身份了。
似乎此时面前的女子不过只是一介敌国阶下囚,身份低贱,可以随意任人践踏,处境十分狼狈。
“齐俪鸢……”
许婉清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可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双眸一直出神,目光直直盯着眼前的地面和铁索。
过了许久,齐俪鸢才慢慢把头转过来,轻蔑地扫了许婉一眼,似是不愿搭理她。
许婉握紧了手心,将食盒放下,打开后,一样一样地端送进去给她,不过是些寻常饭菜,不过还算干净新鲜。
在来的路上,许婉想了很多,可现在一看到她这副狼狈样子,便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了。
锦上添花的事人人抢着去做,可雪中送炭的事却寥寥无几。她也不求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不计较于名声好坏,只求心安。
道德感越强的人,共情能力也越强,因为那人拥有一颗体谅别人的心。
许婉突然觉得这间营帐安静得有些可怕,若不是耳边还听到一阵阵来来回回重兵巡逻的脚步声,恐怕会让人误以为自己身处暗牢,已是绝境。
她不想再耽误时间了,直接问道:“齐俪鸢,我来是想问你,若是你愿意放下仇恨,抛弃过往,开启一段新的生活,我可以替你向陛下求情,让他们放你出去,哪怕是送你回家……”
“哼!”
齐俪鸢冷哼一声,冷艳的脸庞突然绝望地笑了。
她笑许婉竟然如此天真,回家?
她的家早就没有了!
眼见齐国领土被靖国逐渐蚕食,她没有完成父皇交给她的使命,亦是辜负了齐国百姓对她的期盼。现在连沈晟也死了,她对这个世间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苟且偷生!?
恕她做不到,亦是不能这样做。
许婉见齐俪鸢如此自暴自弃,不相信她说的话,她也无可奈何,最后劝道:“齐俪鸢,我本不欠你的,也不该管你的事!今日我在城楼上拦住你,不让你自戕,是因为我知道死亡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不想见你白白断送自己的宝贵生命,我希望你能冷静些。沈晟……沈将军已死,望你节哀,保重自己的身子!有些事情我也说不清,就像是命中注定,并非人力可以扭转。还有,方才我说的话,是认真的,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许婉站在笼外看着她等了许久,可最终还是等不到她一句回应。
正当许婉心灰意冷,转身想要离去时,齐俪鸢突然叫住了她。
“慢着……”
许婉只见齐俪鸢似是痛下决心一般,直起腰杆,转过身来,目光深沉地定定望着自己。
齐俪鸢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甚至可以说是她脸上毫无血色,神情就像是将死之人一般阴沉怪异,毫无活力。
她颤了颤手心,突然开口恳求道:“我求你帮我……”
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她一个公主所有的尊严和决心,里面含着莫大的悲苦和痛心。
只听她慢慢诉说道:“我求你帮我最后一次!许婉,我要回去,我要回齐国……”
齐俪鸢知道此时的疆土新雍城已经不在齐国版图管辖范围内了,沦为他国所有,就像她的命运一样悲苦,白白拱手让人。
滚烫的热泪从蓄积已久的眼眶里蓦然掉落,滑下苍白的脸庞,齐俪鸢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悲痛,向命运屈服,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哭起来。
可她执着锐利的眼睛还在直直盯着许婉,神情像是见到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坚决,苦苦哀求道:“许婉,你帮帮我,我要回去,我不想留在这里为人鱼肉了,这样屈辱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生不如死啊……”
许婉被齐俪鸢此时流露的真实情感所打动,同情的眼泪瞬间落下,见她突然跪地上前,纤细的胳膊拼命地从铁笼伸出来里够自己,想试图抓住唯一的救命机会。
她嘴里不断哭喊着:“帮帮我!求你,我求你了,许婉,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