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礼貌，莫伶俜浅笑着对半米开外的新同学说了句：“你好。”

林慕晗微笑着报以礼貌的回应：“你好，多多指教。”

矮矮胖胖的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欣慰地点了点头。高中部的座位编排是没有“同桌”这个概念的，都是一组一组隔开来坐。大家不知道，班主任将新同学安排在那个位置自然有他的考量——学习委员莫伶俜数学稍弱，如果有这位奥数金奖得主的全力辅助，到时候班上就能出两个顶尖名牌大学生，作为班主任的他也能名气大增。

台下，林慕晗周围的几个女同学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于朗朗的读书声中你一言我一语地叫着“新同学”“林同学”。他温和地转过头去，耐心解释自己名字的写法。

莫伶俜重新拾起课本，不再理会周围的纷纷扰扰。

宋逸如“隔岸观火”，见她与新同学没有太多接触，便放下戒备，悠闲自在地嚼起口香糖来。要知道，自己可是五百年才出一个的绝世好男儿，早该坚信小孔雀心中的冰山只会为他融化。他不耍帅会死一样捋了捋额前的碎刘海儿，思索着明天带几本漫画书来看。如今，小孔雀不在身后了，他总得找乐子混下去才是。

————————————————————

初二下期步入正轨，莫弱如愿以偿地坐到了安友年周围。

虽然只是他后面，但她已然欢喜侥幸了好一阵。唯一耐人寻味、令人不安的是，薛曼被安排在了莫弱斜前方，也就是说——安友年的同桌。

新学期的第一堂英语课，老师因故没来上课。班长薛曼一本正经地坐在讲台前，时而抬头瞅瞅台下的同学，时而埋头做手中的练习。

整个教室静悄悄的，看似和谐却暗流涌动——有几个女生偷偷摸摸地传着纸条聊天，有几个男生将课外书压在课本下，还有几个同学痴痴愣愣地发着呆。

莫弱盯着手中的英语练习看了半天也无从下手，便把目光投向了前排的安友年。他穿着浅阳的初中校服，青涩的身影在呵气成冰的二月空气里散发着丝丝暖意。不过，彼时的他并不像他的背影那么简单美好。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腿上放着一本漫画书，他正低着头冲书上的小人咧嘴。

莫弱温书之余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前排，发现他除了肩膀偶尔剧烈晃动一阵外，并无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然而，手中的铅笔却开始不安分起来，笔头施了魔法般在稿纸上划过。不多时，安友年的面部轮廓跃然纸上。莫弱满意地点点头，从课桌里取出绘画者的法宝——彩笔，开始给画作上色。

“你这是干嘛！”

一声呵斥传来，做贼心虚的同学连忙对纸条和课外书进行藏匿，班上霎时传来一阵整齐的窸窣之声。近在耳边的呵斥声让安友年以为自己行迹败露，赶紧将漫画书塞进课桌内。然余光一瞥，“霹雳班长”薛曼却并不在自己身旁，而在身后的莫弱旁边。只见她从莫弱手中夺过一张纸，在他还未看清纸上是什么的时候，就将它揉作一团扔进了纸篓。莫弱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付之一炬。

“莫弱同学，现在是上课还是下课你不清楚吗？要我提醒你吗？”薛曼将莫弱的课桌拍得砰砰直响，一副严厉执教者的模样。

“霹雳班长”向来是逮谁说谁、不留情面的，班上的纪律不好，她必须抓出一个人来敲山震虎树立威信，性格柔弱的莫弱无疑是最佳靶子。加上她一直以来不待见莫弱，周围同学都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莫弱。又撞枪口上了，她可真倒霉。

被训斥的莫弱怯怯地低着头，一脸委屈。以前班上有同学打架也没见班长这么火大，只因为对象是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借题发挥了。

训人者和被训者都是好友，安友年有些于心不忍。未避免事态升级，他低声调和：“薛曼，大家同学一场，你私下里说一下就可以了，何必这么上纲上线。”

莫弱缩着肩膀，眼中的水光如初夏露水。薛曼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讲台上。虽然她心里也很喜欢那幅画，尤其是画上那一头深咖色的发丝，简直传神极了。可从小有着独生女/优越感的她，打压别人似乎是某种不可言喻的乐趣。

风平浪未静，安友年转过头来，柔声问身后的莫弱：“你没事吧？”

曾经多么珍视他的安慰与关切，这一刻终于到来，莫弱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静待了片刻，莫弱始终没有抬头。安友年自讨没趣地转过头去，略显尴尬。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会想法设法将她逗笑。但十几岁的半大男生，已经开始迷恋一种叫做“格调”的东西，自尊迫使他们不再言语。

下午的体育课，上课地点因为天气原因改到了室内。

初二（三）班的全体同学穿过被积雪覆盖的操场，在体育馆伴打球或跳绳。

受上午的事件影响，莫弱坐在高高的看台上，安静地支着头看安友年打篮球。他已脱去了累赘的外套，矫健的身姿展露无疑。看着他身手敏捷地在球场上奔跑跳跃，莫弱百感交集，同时后知后觉——他什么时候长得那么高了。

灯光熄灭的初二（三）班教室，静悄悄空无一人。薛曼鬼鬼祟祟地进入教室，徘徊了一阵后缓步走向教室后方。她将纸篓里的废纸全部清出来，逐一查看纸上的内容，却懊恼怎么也找不到之前被她扔掉的那张画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