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后,安友年优哉游哉地骑着车返回来了。黄玉瞪着眼珠训斥:“你怎么搭他们家的小女儿回家?不是跟你说过他们一家人都晦气的吗?”
安友年从车上下来,推着车往前走,“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当初她爸爸不要工钱给咱家修房子,她妈妈三天两头给咱家送水果,你怎么不嫌人家晦气?”
仿佛某根神经被触动,黄玉紧张地问:“呀,你这个小兔崽子,谁告诉你这些的?”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爸呗,整个清风巷就他说两句公道话。”尽管从小到大被母亲灌输了不少莫家“晦气”的思想,但他始终偏信父亲所言。
黄玉翻了翻眼皮,不屑一顾地说道:“别听你爸瞎说。老莫又不是只帮咱们家修房子,丹华也不是只给咱们家送水果,有啥值得挂在嘴上说的。”
安友年诧异地看了母亲一眼,“你们这些人真没良心,人家那样仁至义尽,你们还处处说人家不是,真是好心没得好报。”
黄玉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我怎么就没有良心了!当初丹华死的时候,我还伤心了好久呢!要不是我和周围邻居给他们家送吃送喝,你以为莫家的两个丫头能活下来?”
安友年不解,“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说莫家的人晦气?”
“那莫家的人晦气是有目共睹,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我总不能因为可怜人家就让自己家落个不吉利吧!”黄玉极力申述自己的立场。
不想就此事与母亲争辩,安友年走向书房,淡淡地说道:“都什么年头了,还信晦气一说。不就是莫弱的妈妈去世后,她爸爸一蹶不振了,渐渐与你们疏远了,你们才开始说他们家的不好吗……”
看着儿子挺拔的背影,黄玉悻悻地翘起二郎腿,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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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阳中学的操场旁,各年级的期中考试排名榜贴满了整个布告栏。
课间,莫弱挤进熙熙融融的人群,看着姐姐在高一版光荣榜中理想的排名,欣慰地扬起了嘴角——林慕晗学长果真说话算数。
A1楼的高一(五)班教室里,宋逸如嚼着口香糖审视成绩单,对成绩单最上面的三个字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成绩单,他习惯性地将身体转向后方。
教室正中,莫伶俜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比林慕晗高出几分的总成绩。随后,她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或钦佩、或不解的目光。很快,答题卡也发下来了。趁着林慕晗外出散心的空当,她满腹疑虑地从他课桌上扯过答题卡,发现他所有科目的最后一道选择题都没做。
在他即将进门之际,莫伶俜将答题卡重新放回他桌上。看着身旁神色无异的他,她心情复杂地说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第一。”
林慕晗误以为这是对他没有考第一的安慰,言辞豁达地道出:“胜败乃是常事。我们的对手不是彼此,而是我们自己,我们要做的是与自己为敌、超越自己。得不得第一都没有关系,关键是尽最大努力,继续努力下去。这样想来,得不得第一都没关系了。”
一番自我开解的话语,出乎意料地开导了莫伶俜。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他投去敬佩与感激的目光。是啊,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必须考第一的思想呢?天底下的优秀人才比比皆是,怎可能一一超越。要是下次再转来一个奥数公主、英语王子,又该怎样应付?他们可不会像林慕晗这样好心让分。
想到这里,莫伶俜只恨父亲要求太高。是他培养了自己过分的自尊心,让她成为一个以分数论成败的考学机器。如果不是他,她也可以偶尔放松一下,像林慕晗那样悠闲地看看杂志,或者带莫弱一起逛逛街、遛遛公园。现在才发现,她欠自己太多,也欠莫弱太多。
看着一脸谦卑的林慕晗,莫伶俜的心情在这一刻释然,若有所指道:“希望你下次好好发挥,重新拿回属于你的第一。”
他腼腆地推了推眼睛,“上次考第一只是侥幸罢了,哪能次次都这么幸运。”
“那就一起加油吧,争取不让第一落入他人之手!”莫伶俜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心照不宣。不管你是出于何种原因或目的把第一名让给我,我都打心眼里感激你、敬佩你,并铭记你今天所教我的一切。在我心里,你是真正的君子。
不远处的宋逸如看到这一幕后,心中隐约闪过一丝不安。她笑了,她那么释然地笑了。自己千方百计都没有令她展露笑颜,他怎能输给一个初来乍到的小白脸。忧思不安间,他手忙脚乱地找出上学期的语文书,从中翻出一张纸条:
甲方莫伶俜欠乙方宋逸如一个条件,乙方提出条件之时,甲方必须不遗余力地完成,否则视为违约,乙方可提出赔偿,特此为凭。
看着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双方签名,宋逸如怅然若失地笑笑,心中十分不愿这一筹码派上用场。当初只是单纯地想要捉弄一下对方,如今却只有它能令自己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