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晨光热力十足,清风巷内温度陡升。
莫弱临出门之前,恰逢莫伶俜放暑假回家。
她进门的时候,莫弱正在房间里收拾。洒满阳光的客厅仿佛一幅静物画,勾勒着姐妹俩一起成长这些年的幸福与辛酸,如今恰到好处。
莫伶俜随意瞥过屋子,见桌上放着一张A4纸。
想必是志愿填报单吧。她顺手拿起来一看,只见第一志愿赫然填着商学院。
这时,莫弱从屋里走出来,顿觉不好,“姐姐,你回来啦!”
“你不是说想上省美院的吗?”莫伶俜抖动纸张质问。
莫弱嗫嚅:“美院的学费太贵了,我不想爸爸太辛苦……”
莫伶俜停顿了少顷,重申:“我说过,学费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和爸爸会解决的。”
“姐姐也还是个学生,能怎么解决两个艺术生的学费呢?难道你要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念书机会吗?我绝对不会答应的。”莫弱这次态度坚决。
“你相信我,我可以挣到钱。听我的,把志愿改回来吧。”
“不行,我不能这样做。”莫弱固执摇头。
莫伶俜只有尽力安抚:“弱弱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去做暑假家教,教小朋友弹钢琴。前几天有人找了我,开的学费可不低。这样吧,我今天就去答复人家,说我愿意做。你就别担心学费的事了,把志愿改回来,好不好?”
莫弱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姐姐骗你干什么。”莫伶俜尽量自然平常。
如果能上省美院,莫弱心里也是渴望的,“那我真的可以上省美院吗……”
“当然没问题,我保证在开学之前挣到你的学费。”
姐姐的承诺消除了一切后顾之忧,莫弱当着她的面,慎重地将志愿改成心仪的大学。收拾好行囊后,她步态轻盈地踏出家门。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莫伶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下午刚过,莫伶俜便走进了星辰酒吧。
“你怎么就来了?”陈一诺在吧台内发问,这方寸之地俨然已成为她们的谈话之处。
莫伶俜叹了口气,“弱弱担心学费,不肯报省美院。我跟她说去做暑假家教,她才同意填报。所以这两个月我要早来早回,不然他们会起疑我从事的工作。”
“弱弱还真是懂事,那我让他们把你的上场顺序调到前面来。”
“只能这样了,不然她知道我来酒吧驻唱,说不定学也不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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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雨说来就来,傍晚仍在持续。
驻场结束后,莫伶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找到吴经理讨要薪水。
“经理,烦请支付上个月的薪水给我。”
吴经理双手抱胸,斜睨着她,“你倒是不愁生计,每个月都有薪水花,可你要再这样唱下去,我们酒吧估计都得倒闭了。”
莫伶俜疑惑地看着他,“吴经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经理也不拐弯抹角:“人们来酒吧都是找乐子的,你老是唱这些抒情调调,头回两回人家还觉得新鲜,一直这样唱下去,人家不觉得乏味?到时候客人不跑光光才怪,我们拿什么给你给发薪水?”
莫伶俜也不辩驳,低眉顺眼地表示服从:“吴经理,你的话我都明白了,以后我一定多多尝试别的风格。”
见此,吴经理的态度稍有缓和,“年轻人嘛,懂得改进是好事。不要以为有阿诺关照你,就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得知道这个酒吧是谁在管事。”
她谦卑地鞠躬:“之前不懂事,请您多多包涵。”
“行了,去找财务结薪水吧。”
从酒吧走出来,莫伶俜怀揣着辛苦挣来的薪水,于雨幕中追赶站台的公交。
颠簸的旅途中,她宛如一只被除刺的刺猬,变得毫无攻击力,默默承受着这个世界对她的碾压。她明白,当她决定在城市的瓦砾堆中扒出生路的时候,便不得不放低身段。
只是,她执拗的自尊还在,她炙热的梦想还在,又该如何平衡,如何安放?
一路风雨侵蚀,她步履艰辛地回到家中。
莫海亮瞥了她一眼,问:“怎么现在才回来,一整天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