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的公主来了,你不打算去看看?”阿善回头看向有些出神的花沉沉,不冷不热的问道。
她好歹是珵国的女帝,这样怠慢豫国的公主,她就不怕豫国的皇帝找她算账么。
“晚宴时会见到的。”
花沉沉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双手撑着城墙的砖头,目光远眺皇城外的万里山河,“阿善,你知道么,豫国皇帝将他最疼爱的公主许配给珵国的丞相为正妻,他看重司马清隐年纪轻轻位高权重,他想借他的女儿获悉珵国政事,可他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
彼时的阿善,还不太明白花沉沉话里的意思。
那时她尚且以为这是两国之间的权谋争斗,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到了那晚的晚宴上,她才终是明白了花沉沉那句话的含义。
诡谲翻涌的朝堂,觥筹交错的盛宴,又谁见,那杯中酒入喉,苦进肺腑,疼得心殇。
那一晚的晚宴,花沉沉让她参加了。
她坐在整个宫殿的最角落,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是他们的女帝允许的,所以倒也没敢多问,只是那好奇的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转来转去。
阿善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望向花沉沉的目光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怜悯。
接着,她扶着花沉沉那具尸体靠着牢房的墙壁,花沉沉的魂魄也终是能跟着坐起身,她看向牢门外,发现所有的士兵都仿佛陷入了沉睡。
“真的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阿善随意的在裙子上擦干净手,望着那具尸体嫌弃的直皱眉头。
抬手拿掉她背上的符咒,她的模样再次变回了花沉沉。
花沉沉唯有苦笑。
阿善仔细的擦净自己的双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色的瓷瓶,她握着那个小瓶子,最后一次问道:“花沉沉,你现在还可以反悔,当真确定了?”
花沉沉点点头,眼里有着浅淡的感激。
夜影婆娑,死寂无声的天牢里燃着几盏昏暗的蜡烛,豆灯熹微,生死勿念轮回,直起心中难舍念,窥尽人间未解缘。
她口中默念着什么,寂黑的眸子里只容得下那一方玉瓶。
花沉沉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看着那个玉瓶在阿善素白的掌心里一点点的展开,宛如夜间无声无息盛开的昙花,一层层的花瓣舒展,尽显妖娆清丽之姿。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一个玉瓶变成了一座精致小巧的莲花座,花瓣的瓣尖呈现出瑰丽的血红,里面有着白洁的粉末,随着玉瓶展开成莲花时也自发的一点点聚拢变高,最后,在莲花底座的中间形成了细白的一炷香。
“这是什么?”花沉沉不明所以。
阿善抿唇,右手执着变成莲花座的玉瓶,左手朝它轻轻一挥,一点猩红的火光便在香的顶端燃起,很快,便有袅袅的轻烟飘散在整座牢房里,除了她们两个,其他人都不会看见它,也闻不见它的香味。
“落骨香。”阿善回道。
手轻轻一抬,那盏香便旋转着来到花沉沉的尸体身边,绕着尸体慢慢的飞舞着,香味淡雅怡人,薄烟缠绕醉人心扉。
见花沉沉一副茫然的样子,阿善嘴角微勾,眼底森寒,“落骨生香,红尘已烬。燃尽世间不平怨,化解愁肠难断恩,入骨生香寸寸凉,相思入骨毒入香。花沉沉,你有一身痴情骨,我便替你散去这相思毒,黄泉路上,再无牵挂。”
花沉沉垂眸,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多谢。”
落骨生香,红尘已烬。
阿善看着燃着的香,转头看她,“你的心愿,是多活一晚,我已经替你实现,无论今晚荀晚会不会来,等天一亮,你就要随我离开。”
“我知道。”见阿善转身要出去,花沉沉开口喊道:“阿善,陪我说说话吧。”
阿善回眸,“想说什么?你如今说什么,我都不感兴趣。”
她已经知晓了大概,已经失了那份看客的心情。
“那可怎么办,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花沉沉动了动浑身酸痛的身体,无奈道。
再次回到这具身体,其实很痛苦,魂魄感受不到痛苦,可如今回来,那些疼痛,却只能生生承受着。
“想倾诉那你就找错人了,不过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帮你杀了司马清隐。”阿善冷然道。
花沉沉倒是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笑道:“不必,清隐这么做是为了珵国,他并没有错。”
“所以当初你明知道他与豫国皇帝勾结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花沉沉,你有今日完全是你自找的。”阿善说道。
“是啊,我早就知道他想对付我,可我更清楚,这皇位本就不是我的。”
花沉沉眸子里映着两三点犀利,“他与豫国皇帝达成什么我不清楚,但是莫莲若是豫国皇帝用来牵制清隐的,我不能让他受制于豫国皇帝,珵国也不能受制于豫国。”
阿善翻白眼,又不是真正的花沉沉,珵国会怎么样与你何干。
“你是何时将莫莲若的那张脸换成了你原本的脸?”阿善靠着牢柱,看着天牢牢顶的一扇小窗问道。
又要下雪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