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十年(1 / 2)

昆仑山脉一处极其隐蔽的山脚下,坐落着一犹如世外桃源的村落。该村无名无姓,外界知之者鲜少,凡知其者称其名为无名村。

无名村里有一户人家,家中只有两位年过五旬的老人。

老头子叫白安,老婆婆叫王湘云。

令人害怕的是,老婆婆从三十岁开始便一直挺个大肚子,如今都过了一二十年,也没把孩子生下来。有人道她怀的是个鬼胎,避之不及。有人则道她怀的是个神仙,时时拿些食物放在她家门口是以供着。

作为当事人的老俩口,对这些却全然不在乎,每天该怎么活还怎么活。

正是大雪飘飞的冬季,俩口子如往常去山上狩猎。

老头子白安正拿着弓箭对准一只野山猪,突然听到不远处老婆子大喊道:

“老头子,你快来看,这里有个奇怪的女娃娃!”

野山猪闻声飞速地逃窜,眨眼间不见了踪影。白安呜呼哀哉叹了一声,正想走过去训斥老太婆,却在看到她指着的东西时,吓了一大跳。

顺着老婆婆王湘云的手指去的方向,只见雪地里,一个浑身赤裸的十三四岁的女娃娃昏倒在一片荆棘之中,乌黑长长的头发遮住了整个身子,小脸堂十分娇美,只是额头上刻印着古怪的魔咒似的黑色纹路,眉间还有一抹似云似火的红色标记,极其的怪异!她的手里还握着一串银色的铃铛。

老婆婆颤抖地道:“老头子,怎么办?要不要把她救回家?”

老头子沉吟道:“这女娃娃道不定是个什么妖魔变的,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老婆婆点头同意,遂与老头子一起离开,然而转身没走几步,二老却停下了脚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同时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挡不了良心的袭击,又折了回去。

老婆婆脱下外衣将那女娃娃包裹住,老头子则负责把她背回家。

两日后。

一间不大的屋子里,白若鬼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十二仙道回到人世,一咕噜从床上爬起,看着屋子里普通至极的人家摆设,神情恍惚了下。

她这是在哪里?

窗外依稀传来鞭炮声。

白若鬼连忙走过去,伸出手推开窗子。寒风夹杂着大雪铺面而来,一条铺往远方的乡间羊肠小道展现在眼前。一片白雪茫茫中,可见几个孩童你追我赶打着雪仗。两边一排排人家,烟囱里冒着烟,饭菜飘香。

白若鬼不由想起了草集村过年时场景,鼻子酸得不行,可是眼睛干涩得厉害,再流不出泪。

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看着漫天的雪花,被墨清明尊上送去十二仙道时的场景莫名浮现眼前,如今她回来了,便是正式成为他的徒弟,成为昆仑虚的弟子了!

愿尊上没有等她等得焦急!但也许是她多虑了,尊上如何会等她,又如何会等得焦急?

这时,门吱啦一声打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婆婆端着热粥走了进来,当看到白若鬼站在窗前时,手里的碗哗啦一下摔落地上,神色慌张地喊道:“老头子,快来啊,她醒了!姑娘她醒了!”

白若鬼转身惊讶地看着陌生而慈祥的老人家,问道:“婆婆您是谁?”

这时,又一位花白头发的老爷爷走了过来,那熟悉的身影,白若鬼几乎下意识地以为是爹回来了,忍不住跑过去大喊:“爹!”

可是,待看清那位老爷爷陌生的脸,她又愣住了,晓得自己认错了人,一时间羞愧地跪在地上,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老俩口看得一惊一乍的,此刻又见她跪在地上很伤心的模样,连忙将她扶起,老爷爷道:“我叫白安,这是我老婆子王湘云。两天前,我和我老婆子在山上打猎时,看到姑娘昏睡在雪中荆棘里,不忍将姑娘丢下不管,遂将姑娘带了回来。不曾想,姑娘一直沉睡不醒,请大夫来,大夫也没看出是什么病。姑娘现在终于醒了,可算是让我夫妻俩大大松了口气。敢问姑娘是什么人?为何会昏倒在山上?”

“原来我出来后又睡了两天吗?”白若鬼喃喃着,突然察觉到一股魔气自老婆婆身上而来,不由一阵毛骨悚然,好厉害的魔气!白若鬼这才注意到,老婆婆那鼓起的大肚子,魔气正萦绕在上面,不由愣了一愣,这什么情况?

白若鬼发呆之际,名叫白安的老爷爷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娘?”见白若鬼眼珠子动了,再度道:“敢问姑娘是什么人?为何会大冬天的昏倒在山上?”

白若鬼这才回过神,连忙弯腰道:“谢谢爷爷和婆婆的救命之恩,我姓白,叫若鬼,草集村人,至于怎么昏倒在山上,我……我不大记得了。”

“草集村?”白安想了想,觉得有点耳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笑呵呵道:“原来姑娘也姓白啊,还真是缘分。白姑娘方才将我错认为爹,不知白姑娘的爹是不是在家里等着白姑娘?”

白若鬼伤心地摇了摇头,“我爹已经不在了。”

老俩口一愣,“那你娘呢?”

白若鬼再次摇了摇头,“也不在了。”

老俩口顿时目光里充满了怜惜。老婆婆王湘云一把拉住白若鬼的手,道:“可怜的孩子,如果你不嫌弃,就把这里当做家!正好你也姓白,我老头子也姓白,不嫌弃的话,你就把我老头子看做爹,把我这老太婆看做娘。我们俩虽然穷,给不了你什么,但一定像亲爹亲娘一样疼你爱你!“

白若鬼鼻子又一酸,冲着两位老人间磕了三个响头,道:“爹!娘!”

老俩口大为乐呵,异口同声道:“欸!好女儿!”

王湘云道:“好了,快起来,该吃饭了。再不吃,我烧的那些个菜就要凉透了!”

因为是过年,王湘云特地烧了很多菜,虽然味道不怎么样,白若鬼还是吃得津津有味,感觉是天上地下第一的美味。

吃饭间,由于王湘云一直就坐在身边,那股挥之不去的魔气难以不让白若鬼不在乎。白若鬼终忍不住道:“娘,您的肚子里是怀了小宝宝吗?”

老两口脸色一致地难看起来。白安喝了口酒,叹道:“谁知道里面是不是个人。你娘她都怀了它整整二十年了,它也没有任何要出来的迹象!唉,有人说怀的是个神仙,所以孕期比较长。也有人说怀的是个鬼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老婆子给带走了。不过这二十年来,老婆子的身体好得不得了,连病都没生过一次。所以,我们也就没去在乎它。是神仙还是鬼胎,听天由命吧!”

白若鬼闻此,突然想起曾经在昆仑私塾听老师说过的一个有关魔婴的故事。魔婴,是指被魔灵附身的腹中婴儿。魔灵,是由魔死后不甘心所化的灵,该灵极为虚弱,只能对同样虚弱的腹中婴儿下手,附在其身上,吸取其生命,然后寄宿在其身体里,继续吸收婴儿母亲的能量,同时又为了能够共同生存下去而保护着母亲,等待着能量吸满,破腹而出。魔婴由于太过虚弱,又要保持婴儿母亲的生命,所以吸收能量速度极为缓慢,长则可达百年,短则也要一二十年。

如今,依着这魔气浓郁程度来看,魔婴已经快要苏醒,只怕过不了几日,便要破腹而出,届时必然家破人亡!

想到此,白若鬼不由心头发抖,蹲下身子看着王湘云的肚子,抬头问道:“娘,我可以摸摸您的肚子吗?”

这二十年来,所有人都害怕这个肚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害怕还要摸它的,王湘云感动得一塌糊涂,连忙拉起白若鬼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摸吧,好好地摸摸他。我知道他一定是个好孩子,只是太害怕外面的世界了,所以一直不敢出来。”

白若鬼闻此很是心酸,摸着王湘云的肚子,闭上了眼睛。

她如今是魔尊,拥有着可令世间所有魔臣服的力量。魔婴也是魔,必然得听从她的指令。

找到它了!

“不论你是谁,快快离开我娘的身体,快快离开那个婴儿!”

魔婴害怕得发抖,企图反抗道:“这个婴儿已经死了,如果我现在离开,必然一尸两命,您真的忍心吗?”

“……”白若鬼睁开了眼,收回手,脸色苍白地坐回饭桌旁。

王湘云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也被他吓到了吗?”

白若鬼连忙摇头,发誓一般道:“娘,我一定有办法让他顺利出生在这个世上的!”突然想起了九重君华,想起了锁魂铃,“铃铛……爹,娘,你们有看到我的铃铛吗?”

老俩口互相望望。老头子白安连忙起身,去了屋子里,不久将那串银色的铃铛交到白若鬼手上,道:“你昏迷的时候一直握着这个铃铛不放,我们好不容易才将它取下来,想它可能是你特别珍贵的宝贝,所以帮你将它好好地放置了起来。”

“谢谢爹娘!它确实是个宝贝!”白若鬼欣喜地接过锁魂铃,还能从上面感受到九重君华魂魄的温度,转手塞到王湘云手上,认真道:“娘,这个铃铛你要随身带着,一刻也不能离身,它可以保护您腹中孩子顺利降生在这个世上。”

王湘云惊讶得不行,颤抖地双手托着铃铛,不可思议,“这是什么神仙宝物吗?”

白安亦是瞪大了眼睛。

白若鬼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道:“娘,你答应我,一定要把这铃铛戴在身上,一刻也不能离身!不出意外的话,您的孩子很快就可以出世了!”

不等王湘云点头,老头子白安已经把头点成了拨浪鼓。老俩口异口同声道:“孩子,我们听你的!”

白若鬼放下了压在心头的大石,再问道:“娘,我可以再摸一下您的肚子吗?”

王湘云连忙点头,笑呵呵道:“没事的,你摸吧。等孩子出世了,我要告诉他,你这个姐姐在他还没出世时就有多么喜欢他。”

白若鬼如之前一般,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额头上的那古怪咒文似的符文突然光华大震,一个仿佛从远古之地传来的宏音道:“孽障,快快离开!”

老俩口被这一幕吓坏了,还未来得及眨眼,便见一团黑雾从王湘云的大肚子上飘出,消散。与此同时,老婆婆手中的铃铛里飘出一缕缕柔和的光芒,进入了她的腹中。肚皮上有个东西顶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是胎动!

二十年来第一次有胎动的迹象!王湘云欣喜坏了,与老头子白安一起跪在了地上,喊道:“原来是神仙啊!谢谢神仙,谢谢神仙!”

白若鬼连忙扶起二老,急道:“爹,娘,你们不要这样。我不是什么神仙,我只是……我只是你们的女儿!”

二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却是泪流满面,白安道:“没想到,我和老婆子还能在晚年认了个神仙做女儿,让神仙这么照顾!果然是好人有好报。我们以后得继续多做善事啊!”

白若鬼羞愧不已,也不好再多说,只要二老开心,他们说她是什么她就是什么。

没了魔灵的保护,王湘云的身体便变得如一般年纪的凡人,又怀了孩子,极为虚弱,不得不躺在床上歇息。白若鬼虽然很想快些前往昆仑去找墨清明,可是又担心王湘云的身体以及她腹中的孩子,便想多留几日照顾于她,待孩子顺利出生后再出发。

白安每天要外出打猎赚钱给未出世的孩子买吃的用的,家里的事便全权交给了白若鬼打理。

由于要时常外出买菜,而额头上象征着魔尊的标记太过可怕,白若鬼便拿了块黑布系在头上,再把头发放下来,将额头遮挡得严严实实。因为对黑色的偏爱,白若鬼自己拿了几块黑布做了黑色的衣裳。不多久,几乎整个无名村都知道白安家收了个喜欢穿黑衣的女儿。

白若鬼的厨艺依然没有退步,做的饭菜那个香啊,方圆五里的人都能闻得到。再加上有大夫说白安老婆肚子里的孩子终于要生了,许多人前来看望。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安家每次吃饭,都有好多人过来蹭饭,一个个抱着个饭碗,以来看望王湘云腹中孩子的名义,跑到饭桌旁,他夹几筷子,我夹几筷子。

王湘云的壬辰渐近,大夫说孩子大人都十分的健康,会是顺产,不用太担心。白安越来越有理由相信,他收的这个女儿,就是来给他们家里送好运的神仙!

三天后,随着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白家自此多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接生婆将这个大胖小子抱到白安的面前时,白安激动过头,差些晕过去,幸得被旁人扶住。

白安将儿子抱到正在忙着烧热水的白若鬼面前,激动不已道:“若鬼啊,快来看看你的弟弟!”

白若鬼看着这个不过巴掌大的小婴儿,惊讶不已,喃喃道:“原来刚出生的孩子这么小啊!”

白安同旁人一起哈哈大笑,道:“若鬼啊,给他取个名字吧。他是因你才安全地降生在这个世上,取名字这个事由你来我放心!”

白若鬼顿时感觉背负了天大的使命,郑重地点头,“嗯!爹放心,我一定给他取个天下第一的好名字!”

为了想出这个天下第一的好名字,白若鬼吃饭在想,睡觉在想,站着在想,坐着也在想,总之无时无刻不在想。终于在第三天的某时,这个名字于她的脑海里横空出世!

他是君华哥哥的转世,理应继承君华哥哥的名字。可是君华哥哥是魔尊,他的名字已经被响彻六界,如果给这个孩子取君华哥哥的名字,不就是把他的身份给暴漏了么!万一仇家循着这个名字杀上门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