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1 / 2)

暗海

无边无际的海面,碧蓝得侵蚀了全部视野。

突然,海面上飘出一个女子的尸体。女子一身黑衣,像是嵌在碧蓝水晶里的布偶。

随着海面上空一声爆响,一个银发紫袍的男子凭空出现,长长的头发铺落在海面上,点起轻轻涟漪。

正是魔族九邪之一的魔君邪毕方。

邪毕方蹲在海面上,伸出纤长如玉骨的手指,点了点海水下沉睡女子的鼻尖,微微一笑,温柔得要融化人心的声音道:“他们已经走了,不用躲了,快些醒来吧,我尊敬的魔尊。”

白若鬼缓缓睁开眼睛,漆黑一片的眸子里映入蓝天白云,以及邪毕方阴邪妖艳的面孔,吓了一跳,猛然跳出海面,后退数步,待认出那是张熟悉的面孔,方冷静下来,“称心如意坊的老板,毕方?”

还记得上一次见面,是在仙人镇。她为了救出被阡冥常绑走的灵蛋,而请了他帮忙。

邪毕方上前行了一礼,“正是在下。只是在下还有一个身份,魔族的魔君,是为九邪之一。”

白若鬼震惊地看着邪毕方,虽早猜到他与魔族有所干系,没想是这样一个厉害的身份,“你来找我做什么?”

“接魔尊回我魔族,带领我等回归暗海。同时,还要请求魔尊助我魔族解除暗海封印,让我魔族重现人间。”

想到一直放在虚空里的用来解开暗海封印的四件仙器,白若鬼强行按下心头的惶恐,努力地冷静,“若我不答应呢?”

邪毕方蹙起眉头,有些生气,“希望魔尊此话只是个玩笑。”

白若鬼转身向远处走去,并不理会。魔尊的意识似乎只是在偷取仙器时出现了一次,也只有那么一次。她不用再怕意识被控制了。

然而,邪毕方道:“我魔族拥有一样宝贝,名曰魂予,可将死人之魂拉入肉身,令人死而复生。虽然只有一个,只能用于一人,但足以让昆仑虚的那位尊上完全活过来。”

脚步突然于海面上止住,薄薄的身子骨颤抖。白若鬼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便已下意识般来到邪毕方面前,迫切地问道:“快说,那个宝贝在哪里?”

邪毕方勾起嘴角,“暗海之底。别想命令我说出它具体在哪里,因为我们魔君比较特殊,是可不听从于魔尊的。而那个宝贝,只有我们九邪魔君知道。”

白若鬼神情一颤,终还是冷静下来,犹豫不决。

邪毕方笑得不紧不慢,“有什么可考虑的?难道你不想救墨清明吗?听说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再不救,可就灰飞烟灭了。墨清明和你一样是虚缈人,你知道灰飞烟灭是什么。”

灰飞烟灭……再也见不到他,再也不能陪在他身边,再也不能昆仑殿里一家人吃团圆饭,再也不能……连转世都不能……即便是她同他一起死了,也再也见不到……

这是怎样可怕的事,若说天火毁灭家乡之事,让她悲痛绝望,耿耿于怀至今。那墨清明师父之死,必然要让她心如死灰,天崩地裂。

便是堵上一切,她也不可以让这样的事发生,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白若鬼沉思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亮光,“为什么……”

邪毕方等得很有耐心,侧起了耳朵,“什么?”

“为什么你们魔族一定要来到人间?”

邪毕方哈哈大笑,“那还用问吗?我魔界没有阳光,没有水源,根本无法生存。我魔族之人并不像神族仙族那样,却像人类一般需要靠吃来提供能量。人间这么好的生存环境,怎么可以没有我魔族的份!”

说得大概与上任魔尊一样的话。白若鬼早就料到,也为此思索了良久,此刻缓缓开口,“若我将用来照耀万物的阳光引入魔界,且将用来哺育万物的河流也引入魔界,届时,魔界便有了可以生存的环境,那样,你们可以安生地在魔界生存,不来人间抢夺底盘了吗?”

邪毕方闻此再也安静不下来,却是要将眼眶撑裂,激动之情,令得他红得发紫的嘴唇都在发抖,“你说得可是真的?”

白若鬼点点头,“千真万确。”

邪毕方喜悦不能自已,脸膛染上一层不自然的绯红,“若是那样,我们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安然生活,还到人间做什么呢!这样的事,我们千万年来,是从来不曾想的,若是能实现,我魔族所有人,定要将你奉为至高无上的神,一切都听从你的安排!”虽然即便不是那样,魔尊也是他们至高无上的神。

听了那样感激的话,白若鬼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落下了目光,“你们大可不用这样,毕竟,这也是君华哥哥在将魔尊之位传给我时,附以我的责任。我虽不想做你们的什么魔尊,也不想与你们有任何牵扯,然而,并不代表我会放弃你们不管,放弃我的责任不管。我从十二仙道里出来便一直为此而努力地寻找方法,还好,这个法子我还是想出来了。只是要做到这样的事,极其损耗真气,到时候会虚弱得不堪一击。若是那时,有人因为察觉到我所做之事,寻到这里来,想要杀我,我怕是难逃一死。这也是我迟迟不那样做的缘由。此番提前答应你去做,是因为我急着从暗海里拿到魂予,去救师……去救墨清明。毕竟,只要我一日不这么做,你便不会放心把魔予交给我。”

她是想等她将村子复活后,再做这样的事,毕竟可能会死。可是,她怕师父等不了。

这丫头……竟这么在乎那个墨清明?邪毕方立刻跪了下来,双手高高拱起,“请魔尊放心,我等便是拼尽性命,也必将保住魔尊的安全。”

白若鬼扶起邪毕方,“我相信你们。”

两人一同远去消失,碧蓝的海面上只有余留的涟漪,慢慢扩散,散到天之尽头。

自十一年前昆仑虚那一战,尚在人界的魔族人便一直居住在东海之东的镜湖里。期间,亦有一些魔族之人不耐烦,跑出来在人间捣乱,但绝大部分一直在镜湖里调养生息,等待着可颠覆六界的机会再次到来。

白若鬼的到来,并没有得到多少人的欢迎。毕竟十一年前昆仑虚那一战,他们一直信奉的神,他们的魔尊,狠狠地背叛了他们。这样的伤害,怕是永远也消不了了。只是,碍于魔尊的本事,即便再不欢迎,也没有人敢造次。

对于那一双双望过来的表示不欢迎的眼神,白若鬼难免不在意上几分,然而想想也就放下了,毕竟,做了那么多坏事,这世上,本就没有人会再欢迎她,也没有人会再爱惜她,心疼她。

见到魔族九邪的其他成员时,白若鬼并没有细细去打量他们,只是很是模糊地听着邪毕方的挨个介绍,最后她记下来的,只有几个不屑的眼神,和明着暗着咬起的牙齿。

之后,邪毕方给白若鬼安排了一个比较空荡的房间,道:“你且在这里住着,我和其他八位魔君会在最近几天内将前往暗海的事情准备妥当,到时你只需做你要做的事便可,其他的均不用操心。”

白若鬼点了点头,看着邪毕方离去。

本以为接下来邪毕方会很忙,所以几天内不会再见到他。可没想之后,来给她送吃的喝的都是他。

“因为怕你吃不惯魔族的食物,所以我特地从人间拿了食谱过来,学着做了些,不知你吃得可还习惯?”

看着门前微笑得根本不像是堂堂魔君的邪毕方,白若鬼十分地不习惯,想了想,道:“其实我并不挑食的。不过,如果你能带我去厨房,我可以让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邪毕方十分乐意,“好啊。”

结果当天傍晚,邪毕方尝了一口白若鬼做的紫晶仙华糕,震惊了好半天,赞叹道:“没想到魔尊的厨艺这么好!”

白若鬼十分害羞,仿佛回到了平常,谦虚道:“是师父他老人家教的好。”

知道白若鬼口中的师父是指墨清明,邪毕方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高兴,喃喃:“没想到那位昆仑虚的尊上在厨艺上也有这样的造诣,真是人不可貌相。”

白若鬼:“……”说起墨清明,她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可面对这样的一个环境,面对这样一个人,千言万语汇到口边,却是道不出一个字。

邪毕方不自然地笑了笑,端着剩下的糕点,跑去散发给其他魔君吃了。待其他魔君疑惑着将糕点塞入嘴里,邪毕方才道是魔尊亲手做的,惊得其他魔君吃得噎住,咳嗽了半晌。

出发前去暗海的前一天,白若鬼终于见到昔日的同窗好友,那个曾一度是国师,好像什么都知道,却莫名其妙加入魔族的,穆明扇。

而此时的穆明扇,已经是上古魔兽洪荒的徒弟。

这夜,月光透过镜湖的表面,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将整个镜湖里照得十分璀璨漂亮。

一位持着一把水墨扇子的少年,跟在一位白胡子的老爷爷身后,缓缓走进庭院。

白若鬼此刻正坐在一个圆形的石桌前,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彩月出神。她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夜色,难免被吸引。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白若鬼转头,看着熟悉的两个人,洪荒老爷爷,与穆明扇,有些惊喜。她来这里时,便很想见一见这两位故人。

洪荒依旧以前老态龙钟的模样,神色要比在昆仑虚时好许多。不过,那个时候,他是水做的身体,也看不出个神色好坏。

穆明扇比过往长高了一截,原本的公子哥的风流韵态,如今嫣然一副成熟的大家风范。

显然,洪荒也同其他人一般,并不喜欢白若鬼,板着脸道:“我此次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我的主人,也就是上任魔尊,九重君华,真的消失了吗?”他不用死字而是用消失两字,便是因为无法容忍他伟大的主人会像凡人那般死去。

想到已经转世为人的白小黑,白若鬼无论如何不忍心说这件事,她毕竟是希望转世后的君华哥哥可以安然度过一生,不再被所谓的魔尊命运所左右。

见白若鬼点头,洪荒只恨得红了眼圈,“当初,当初,真是悔不当初!当初,我为何不在第一次见你时,便将你杀了!”

白若鬼道:“你若是当时便将我杀了,君华哥哥依然活不了。”

洪荒简直气坏,吼了一句可恨啊可恨,转身离去。

穆明扇则一直望着白若鬼,心头同其他人那般震惊于她的变化,只是心头某处隐隐心疼着什么。

白若鬼这也才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穆明扇身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以法力传到穆明扇的面前,“这是兮儿姐姐的香囊,十一年前,你不注意弄丢了,还好我拾到了。”

穆明扇拿起漂浮在空中的香囊,发了会呆,硬生生地吐了句,“真的是你杀了她吗?”

白若鬼眼神一颤,想起夏侯云兮死时的场景,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嗯。”

倘若她承认时还能说些什么愧疚的话,哪怕是一些狡辩的言辞,都可以让人好过些。然而,她这般不假思索地承认,没有任何悔过的模样,实在难以教人看了不怒不伤。

“为什么?”穆明扇紧紧握着香囊,痛苦不堪地问。少年时的懵懂初恋,便这样死在了眼前的女人手里。虽然即使夏侯云兮现在还活着,他也不打算将这份恋公诸于世。只是,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甚至没有回头的余地,太让人不甘心,太过于心痛。

为什么……

白若鬼合上眼摇了摇头,张不开嘴。她的目的,现在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毕竟,让那么多死人复活的事,这样逆天而为之事,实在太过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