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玲珑伸着懒腰醒来，便看到刚刚来到岸边的魔尊九重君华，瞬间泪水儿打湿了眼眶。她显然以为九重君华是来找她的，满腔地喜悦，走上前想说些什么，可九重君华却完全无视了她，一个移步，来到了乱世的面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通了？愿意回到我身边，助我干大事了？”

乱世坚定道：“依然不愿意。”

九重君华冷笑，“那可由不得你。上次因为大意让你跑了，你觉得同样的错我会犯两次吗？”道着一掌拍在了乱世的胸膛上。

乱世被打出了百步远，重重撞在一个岩石上。岩石爆碎，而乱世已经头破血流，内脏俱碎，鲜血顺着嘴角打落在地，涌流入海。

绿玲珑目睹这一幕，吓得浑身一抖，在九重君华再度走向乱世时，她连忙拦在了乱世与九重君华的面前，大喊：“你这是干什么！”

九重君华邪恶地冷笑，“我做什么？一个被制造出来的玩偶不听主人的话，还乱跑，你说这个玩偶的主人要怎么处置他呢？自然是打碎了再重新制作了！”

绿玲珑疯了一般紧紧抱住乱世，“不，不，我不允许你带他走！我不允许！”

乱世睁开眼，看着绿玲珑，勉强堆起笑容，“玲珑你不是见到他了吗？快去问他，你应该有很多话要和他说，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吧？”

绿玲珑拼命地摇头，“我现在只想你好好的，只想你好好的！”

乱世推开绿玲珑，勉强支撑着站起，一步一个踉跄走向九重君华，“那么我来帮你问。”

九重君华打量着这二人，实在看不出唱的是哪出，只一心想要把自己花尽无数心血所造出来的灭世工具收回，见乱世走近，正欲再度出手，却听到对方质问：“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她？你到底有没有爱过绿玲珑？！回答！”

九重君华愣住，“绿玲珑？”想了一会，再看向那正向这边走来的绿衣女子，注意到女子望过来的含情脉脉的目光，终于想起了什么，“我说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原来是你呀！原来玉帝竟是把你贬谪到了这里？”

绿玲珑一阵狂喜，“你想起来了对不对？君华，你终于想起我了……”

九重君华点点头，“嗯，我是想起你了。不过，现在我可没空和你叙旧。我得先把我的玩偶收回去，重新打造。”

绿玲珑连忙冲上前，护在乱世的面前，“他不需要重新打造，他很好，是个很好的孩子！”

九重君华头疼得挠了挠太阳穴，“他是不错，但是就是有点不听话，都怪我给了他太多自我意识。”道着便要抢人，却被绿玲珑一招给驳了回去。

九重君华大怒：“玲珑，你这是做什么？”

绿玲珑显然也手足无措了，“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你伤害这个孩子！”

“够了！”乱世推开绿玲珑，笑得凄凉，看向九重君华，“我真的不想要什么自我意识，不想要这颗心。算我拜托你，带我走，消除我的意识，将我的心也拿走。既然你要的只是一个灭世的工具，何须给我这些！”

绿玲珑不能理解地看着这一切，“为什么？”

墨清明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这里，此刻悠闲地从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来到绿玲珑的面前，道：“真是好可惜，他昨晚在你房门前表的那趟白，十分地感人，你一个字也没听到。他原本可以永远躲着九重君华自由地生活，但他显然为了能够让你见到你想见的人，牺牲了自己。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爱吧。实在难能理解。”

绿玲珑犹如雷轰了一般，浑身颤抖，闭上了眼睛，“错了，都错了！不该的，都不该的！”

这时，乱世撤去了手上的封印，向魔尊打去。

绿玲珑知道乱世手上的毁灭之力有多么厉害，但是却没有去想魔尊的力量又是多么厉害，她只是不想那股毁灭之力伤害到他，所以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施下结界，为魔尊挡去那可毁天灭地的力量。可是，她的结界只能保护别人，却保护不了自己。

她看向九重君华，脑海里满是与这个男子在一起的时光，终还是逃不过那个心结，咬破了嘴唇也忍不住要开口问：“君华，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九重君华愣了一愣，并未回答。

绿玲珑苦笑自己的愚不可及。

“来世里，我定不会再爱上你，但是你欠我的，一切都会偿还。”

霎时间，狂风大作，只听得乱世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玲珑，不！！！”

道道金光犹如利刃，将绿玲珑的身体四分五裂。即便那是仙神的身体，载着巨大的修为，也抵抗不了乱世手上的毁灭之力。

那一袭绿衣裳像是被光刃割烂的布偶，在狂风中缓缓升到海上，然后突然绽放成烟花一般，化成血雾。

海潮卷着血水，铺面而下，像是下了一场血泪。

墨清明摸了摸洒落在脸上的血，震惊了好半天，耳边依稀回荡着绿玲珑最后的回音：“你有没有爱过我……”

记忆一下子跳到了他刚刚遇到绿玲珑的场景。那时他因对付了几只魔兽而受了极重的伤，奄奄一息，被大海冲到这蓬莱仙岛的岸边。一袭绿衣出现在他的模糊视线里，好听的声音问他：“想要活下去吗？想要活下去，就把你手里紧紧握着的这颗珠子作为报酬给我，我便救你。”

没想，他被她救过来了，她却这样惨死在他的面前。而他什么都不能做。

你爱过我吗？可，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爱？我的十二仙道里，需要这样东西。

突然间，天空出现一扇诡异的大门，大门打开，迎了一缕绿光进入，便合上消失。

乱世已经疯了，不顾一切地向九重君华打去，手掌所碰到之处，海水干涸，鱼虾死绝，草木枯萎，地上森森白骨。

“是你害死玲珑的，是你害死玲珑的，我要为玲珑报仇！”他呐喊，几近哭泣。

九重君华却倍感冤枉，一边躲避那打过来的手掌，一边耐心解释：“是那个女人自己想不开找死，与我有何干系？”

乱世更怒，招招毁灭之力，无穷无尽。眼看着整个大海都要消失，蓬莱仙岛都要变成了死岛，九重君华无奈，只好使出绝招，将这个失控的工具永远封印。

快要被封锁进时空缝隙时，乱世竭尽所有力气最后吼了声：“九重君华，你到底有没有爱过绿玲珑？”

那到底是谁的执念，又该是怎样的答案呢？

只是这个记忆的旁观者，白若鬼自然也和乱世一样得不到答案，只是可怜绿玲珑那个女子，为何要用自己的死来问一个答案那么明显的问题。她以为她死了，九重君华便会对她有一丝的怜悯和爱吗？可是，显然用不了多久，九重君华就完全忘记了她。

突然间，白若鬼仿佛看到了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又何尝不是像绿玲珑那样，希望从所爱的人那里得到一个答案呢？

不，她不会傻到用自己的性命去得到那个答案。她是绝对不会死的。

记忆的画面在一片黑暗中渐渐迎来光明。

数万年的封印，乱世的肉身早已腐烂成灰。作为一个刚刚摆脱封印的魔魂，他只有找到一个宿主才能继续存活，且这个宿主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心魔。心魔越是强大，其自身便越脆弱，便越容易被占领身心。

终还是让他找到了，便是因为误伤了墨清明而陷入疯狂的昆仑前任掌门曜姬。

记忆的最后画面里，白若鬼再次看到了墨清明。此时的师父，正在大殿里，那口令她心痛的棺材还在，后土上神也在。

因为认出墨清明身边有个上神，乱世自然不敢胡来，便躲在一边等待上神离去，也便听了墙角。

“清明，你逃不了了。”后土神色严肃得可怕地道，“你与白若鬼的事，阎王秦广迟早会告诉神界仙界。届时，你已成魔的事，更瞒不了。你以为，无论你与白若鬼的事，还是你已成魔的事，哪件事不是天地无法容忍的大罪！”

墨清明显然将将身好，脸色还十分苍白，扶着棺材才勉强站好，他说：“至少现在我还活着。”

后土大气，“清明！”缓了口气，“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的花花肠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墨清明咳了咳，坚定地回答：“我只想活着。”

后土皱起了眉头，“我可以救你！”

“呵，怎么救？”

“你要用尽一切手段从白若鬼手里拿回秦广王要的东西，然后，杀了她！如此，便是断了与她的瓜葛，而且还立了大功。之后，你随我去神界，与我成亲。无论你是什么，既然与我后土上神有了夫妻的名义，看神界仙界还有哪个敢拿你如何！而且，时间不多，你必须在期限大至之前，与我成亲！”

一口鲜血从碎裂一般疼痛的胸腔里涌到嘴边，白若鬼大口吐着鲜血，往后倒退。

记忆的画面支离破碎，散去得无影无踪。

乱世因为被人看了记忆而有些恼火，见白若鬼大吐着鲜血，又不解，“你你你，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受了重伤的样子？我可还没动手呢！”

白若鬼抬起目光，一挥手，解开了捆着乱世四肢的锁链，看着乱世落下来，幽冷的声音道：“从一开始我就从你身上嗅到了和我一样的气息，可悲可怜的气息。九重君华已经死了，你彻底自由了。你走吧。”

乱世不解地看着白若鬼，“你应该是昆仑虚的弟子吧？你这样放我一个大魔头走，就不怕别人怪罪下来？”

白若鬼冷笑，“怪罪？他们早就怪罪我了，杀我也只是迟早的事。你没有做什么坏事，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你只要能够把你的身体还给她原有的主人，便是真正的干净了。而我，纵然跳进天河里，也洗不尽这一身罪孽。不过，我都认了，也死心了。”

乱世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可是，我还是无法相信九重君华已死之事。我还有凝结了万年的心结要问他。我知道你与九重君华有着密切的关系，一定知道他在哪里。所以，我会时时关注着你。”

白若鬼看着乱世离去，然后也一步一个踉跄，一步一个可悲的笑，走向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