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么个事:
一九九零年咱们国家有个重要事,在这一年秋天,我国将首次举行国际体育赛事,亚运会。
个中感受,生活在后世国力强大时代的人们,大概率很难感同身受。
为了举办好这次亚运会,我们从八四年就开始筹备。
目前单是首都,踊跃报名的志愿者就超过二十万。
这是普通志愿者,还有一些在亚运会期间,有在全世界面前露面机会的岗位,就不接受报名,而是举办方主动物色,做严格甄选。
比如三十七支外国代表团的翻译人员,就是从包括北语在内的首都五所高校里,层层选拔出来的。
有那么一个岗位,比翻译人员的筛选还要严格,在开幕式时,注定会吸引全世界的目光,代表着这个国家的形象和气质。
举牌员。
就是开幕式时引导各国运动员入场,走在最前面,手举各国铭牌的人。
全国只选三十七人。
对于个人条件要求极高。
李云梦原本是无意间收到校方通知,被喊去面试,后面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角逐,成为三十七人之一。
然后便是日复一日的训练,训练内容严格而枯燥,比如为了保证她们这些女孩到时候腰杆挺得笔直,训练时会在背后绑上一个木制十字架,做得不好的人,教练还会要求她们睡觉时也不拆下。
苦头没少吃。
但是只要一想到亚运会时,能代表国家最美丽的一面,在全世界面前展现风采,姑娘们便也觉得不苦了。
李云梦也是一样,心中只有激动和自豪。
可是就在前不久,付出这么多之后,李云梦被刷下来。
绝对不是她训练不够投入,更不是她的体态和颜值不达标,至于原因,管理她们的工作人员没给原因。
李建昆挑眉道:“没有原因,那凭什么把你刷下来?”
“是啊,我也想问,你觉得他们会理我吗?”李小妹眼泪哗啦。
看出这件事对于小妹的重要,她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如此投入做一件事,没有如此憧憬过一件事,李建昆沉声道:“我去问。”
“问啥问啊!”
李小妹泪如雨落,“好多人都说你是资本家,让一个资本家的妹妹参加这么重要的活动,代表国家在全世界面前露脸,算怎么一回事嘛!”
人家没说原因,她却想到了。
李小妹委屈地呢喃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们同班同学,演话剧的演话剧,江姗都演到国家剧院了,胡军不光演话剧,早就进剧组拍电影了,他拍的那部《恶狼与天使》马上就要上映,好多剧组来学校选角,十个剧组我能被九个选中,可是最后都不了了之,他们搞清楚我的家庭情况后,根本不敢用我,不敢用……”
李建昆眉头紧锁,望着小妹哭花的脸,心里像是有把刀在搅,“这些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有啥用?告诉你你就能不是资本家?”
“我不是资本家!”
“你要那些人信啊。”
果然富贵一语中的,一年没在家怎么待,那些骂他的声音,倒是越演越凶。
李建昆一拳头砸在桌面上,愠怒道:“没关系,露脸机会还不简单?参演电影还不简单?大不了我找人来拍电影,捧红你,咱们去港城发展,去好莱坞发展!”
好容易止住小妹的眼泪,一桌丰盛晚餐,吃得并不愉快,李建昆向李贵飞了解了一些信息,当下正值经济倒春寒,三角债遍地都是,人们的日子不好过,在这种大环境下,姓资姓社的问题讨论得愈发激烈,捧铁饭碗的人矛头直指那些从商的人。
而论全国最大的商人是谁。
别说这个国家,全世界都清楚。
他李建昆在这股汹涌浪潮的浪尖。
当然,说他好话的人,也有不少。
纸媒上天天吵吵闹闹。
凡是涉及到姓资姓社的问题,总绕不开他,所以他人虽然大半年不在国内,名气反而越来越大,如今真是连个三岁小孩都听说过他的大名。
李贵飞说,宅子外面,胡同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盯着,山河安排的,就怕一些看他不顺眼的人,搞出什么过激行为。
晚饭后,玉英婆娘把小儿子喊到房间,提出了一个李建昆完全没料到的想法。
玉英婆娘想搬家到港城住一阵子。
要知道,李贵飞惦记太平山上的李氏庄园,那不是一天两天,正因为老母亲不愿长住,所以始终未能如愿。
李建昆握着老母亲凉凉的手,关切问:“妈,你是不是……也遇到些不好的事?”
玉英婆娘笑笑道:“没有哩,这首都的天太冷,港城那边不是暖和么,小喜乐又这么小,那小嫩肉,冻坏可就不好了。”
李建昆点点头道:“行啊,只要你们想去。”
离开房间后,李建昆独自来到厨房,春草正在洗碗,天气太冷,锅里烧着水,李建昆坐到灶台后面,拿起火钳,替她添了把柴,然后把问老母亲的那个问题,重复一遍问她。
春草脸上笑容僵住,也有些支支吾吾。
李建昆叹息一声道:“草儿啊,你就跟我说吧,你们都瞒着我,就是为我好?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点着落没有。”
春草到底是拗不过他,说她现在和干妈一起出门买菜遛弯时,老虎洞那边总有人指指点点,有回有个妇人,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干妈气不过,跟她辩了几句,最后差点没打起来,是山河哥安排保护他们的人现身,才把那妇人撵走,临时不忘嚷嚷一句“看,这不是资本家是什么?家里还有打手呢”。
春草说干妈气得不轻,胸口憋着一股闷气,请老中医开的方子,服药半个月才缓过来。
灶台后面,李建昆双手紧攥,险些没把火钳捏断。
从飞机上就开始憧憬的小别胜新婚,等夜晚躺到床上后,李建昆却半点心思没有,沈姑娘搂着他,把小脸贴在他胸口,轻声道:“别烦心那些事了,只要咱们自己问心无愧,别人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去。”
以前李建昆也是这样想的,甚至直到现在,他个人都无所谓。
但是他绝对无法忍受,因为自己,给家人造成不好的影响。
“你呢?之前不是还踌躇满志,似乎有些创业想法吗,怎么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李建昆低头吻向她额头,“现在的情况,不只是风凉话的问题,是切实影响到了家里人的生活,我不能置之不理。”
沈姑娘昂头望向他,忧心道:“你别冲动,往大了说这是一个姓资姓社的问题,争论多少年都没结果,哪是凭咱们一己之力就能得解决的。”
“放心吧,我现在也是成家立业的人。”
李建昆伸手搂住她,另一只手替她把散乱的头发捋向耳后,笑笑道,“我只是想跟那些抨击我的人讲讲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