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摇晃。
后方的山区逐渐远去,黑色汽车在陡峭的山路行驶,不知道开往什么地方。
干净的车窗户外,景物在快速移动。
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漂亮的玻璃,偶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黑的背景,可以清楚看见自己的眼睛。
陌生,陌生。
小女孩一人坐在后座,她谨慎抬眸,小心望了望,观察着这稀奇的大怪物,自己在这大怪物肚子里了。
她记住了方才开车门的动作,不动声色拉了拉门把手,没有效果,车门果然锁住。
迷药,从车的制冷器中无形释放。
女孩感知到了这特殊的气体,她并没有呼吸,避开前上方的小镜子的两双眼睛,低着头摸向虎牙。
指尖是粗粝的触感,砂石似的。
刀很锈,但足矣。
深吸一口气,浑身的血液仿佛烧起来。
女孩布料下皮肤的花纹似流淌了,她指尖捏着刀片,像是一只幽灵,迅速探身将前座的人抹了脖子。
手心是温热触感。
血不是自己的,所以脏。
“你!”
开车的司机才反应过来,他明显被这利落的杀人一幕吓坏,他急忙松开方向盘,俯身前去掏枪。
咔嚓。
摸着扳机,枪口瞄准扑上来的女孩儿。
女孩盯着枪口,不退反进,她翻手间刀片迅猛刺瞎司机两颗眼珠,随后像是野兽不要命捅着血管。
血色,血色,脸颊溅到温热。
司机挣扎中断气,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这个社会为什么有人不怕手枪,更别说是这么小年龄的女孩。
“嘟嘟!嘟嘟嘟!”
没有了操控者,汽车摇摇晃晃,轮胎摩擦凸凹的山路,乍现火星,醉了般撞向树。
女孩的身材很娇小,她从尸体爬起,躲进座位前的空间,这是驾驶座司机放脚与踩油门地方。
“砰!”
一声巨大的声响,车体剧烈震动,女孩无助地在座位前的空间翻滚。
女孩抱着脑袋蜷缩,她的脸朝向后方,让背部的骨头抵挡那凸起的铁疙瘩,剧烈震动间磕磕碰碰。
血从她后背流出,染红了粗布衣料。
女孩像暴雨中一声不吭的猫咪,默默忍受着雨点与寒风。
方才,她完全可以把司机尸体丢下来,当做肉垫挡住放脚地方的铁疙瘩,这样或许不会受太重的伤。
但,女孩儿讨厌一切自己除外的人,不愿与任何人有身体接触,哪怕会疼。
肉不是自己的,所以脏。
车体不再剧烈摇晃,挡风玻璃碎了,前面是棵树,树枝插进碎的挡风玻璃,从高空看车开始小程度燃烧。
“疼……”
女孩突然发现,自己从小就受损的嗓子竟突然好了,火辣辣的痛感消失,以前可是每时每刻都如针扎。
原来,嗓子里面不疼是这种感觉……
喉咙出现的这种情况,女孩不知道什么原因造成的,因为平时说话太疼,她从来像个哑巴。
其实,她很怕疼。
女孩儿摸向背,掌心沾了大片血,她撑着座位跃起,离开了狭小的空间。
呼吸前所未有顺畅,体内除了花纹,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但处于束缚状态,方才杀人破裂了些。
虽然是第一次杀人,但她冷静得很,也没有呕吐的反应,像是完成了件很轻松平常的事情。
咔哒。
小女孩打开车门,看到掉落的手枪,她疑惑准备去捡,却突然心脏收缩,感觉到浓郁的死亡的危险扑面。
咚咚咚………
心脏无缘无故跳动起来,同时整个车身剧烈燃烧,火势扩散,温度快速升高。
蝴蝶花纹起舞般如同绸缎,好似在发出什么不好的预警,剧烈闪烁像是警报。
女孩儿瞳孔猛然一缩,她不再管那黑的东西,拼命往后跑,下一秒爆炸的冲击波把她掀倒在地。
爆炸声震得耳膜隐隐作痛。
很惊险,若晚一秒,恐怕会粉身碎骨,女孩儿的呼吸都带着几分热浪,她不知道车里安装了炸弹。
女孩认为大怪物发脾气,自己杀了控制它的主人,要自爆与自己同归于尽,可惜她不会自爆这一招。
血从她的身体淌到土与泥。
由于是山路,她身体好多地方被尖锐的石块磨破,布料都烂了几处,沾满灰尘的发丝也乱糟糟的。
“………”
小女孩全身都好疼,她咬着手臂,坚持着爬起来,目光望向很远处,那里是层层铁笼般的层层山岩。
她站着,又蹲下来抱着腿沉默。
她能感知到——
这条蜿蜒山间的小路,如同一只躯体没有尽头的长蛇,盘绕着伸展着,她在它封闭的肚子里。
蛇似没入远方的云雾的山中,神秘而又遥远,让人迷失方向,仿佛永远也走不出这漫长的通道。
女孩儿又抬眸,漆黑的眼睛没有波澜,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人的温度。
眼如镜,倒映着山路外的景。
湛蓝的天,雪白的云,像是一只变幻莫测的蝴蝶拍动翅膀,扑向蓝天的海的花园。
那该多舒服……
女孩再次摇摇晃晃站起来,她走到大怪物的尸体面前,捡起溅落的碎玻璃,好似干净的明亮的小宝石。
很锋利,应该比破刀片好用。
女孩收起碎玻璃,她想了想朝汽车行驶的反方向跑去,那里有集市。
她是赤着脚的,跑在崎岖的山路,原本白皙的足底,此刻被尖锐的石、粗糙的地磨砺得伤痕累累。
两个尸体的衣服早烧干净,用不了,否则哪怕很脏,也能把衣服缠在脚底,就不会有石子扎进肉里了。
衣服不是自己穿的,所以脏。
女孩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铁钉堆表面一般疼痛,滚烫的烧灼感蔓延在脚心。
脚底全是血迹。
风萧索,血痕印路,触目心恻。
女孩儿紧咬着嘴唇,忍着疼痛一直跑,她也不知要跑去哪,反正不要是这,其它的听天由命。
前方是太阳,女孩像是只蝴蝶,与其说她是蝴蝶,不如说是蛾在扑火,弱小的她朝着温暖的方向。
数着落了又抬的脚,十几个小时后。
天快黑了。
山路,接近集市。
女孩儿沉默,她脱下路过的好心人送的草鞋,盯着其中隐藏的铁钉,捏出丢掉,重新穿到脚上。
草的颜色的鞋,此时已成鲜红,血液淌在草缝之中,混着石块与泥。
她抱着双腿坐在树下,低头脑袋,脏脏的发丝遮住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只是看不到光亮。
睫毛也似小刷子似的,只是一直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