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已至。
湶依岸吟唱,海中响起了他的低吟之声。这声音很长很远,有一种‘沙沙’声在其中,增添了几分强劲。那空灵婉转的声音像是让时间都静止于斯。海面却在此时开始泛起波澜,一层又一层。如同天幕而降,轰轰轰,巨雷般之后,一个个庞然大物从北海之下冲出了海面。海怪们厌恶人鱼的歌声,这让它们像是被人鱼控制的傀儡——只能任由他的意念摆布。
湶还在歌唱,他的声音越拉越远,甚至远到了海面与天际的交界处。无人能体会湶此刻的心情,他早已孤掷一注了,两难之地,他只能选择与海德拉为敌。他还在引诱海德拉,这歌声成为了汪洋的战歌。
众海怪在咆哮,这坏心眼的人鱼巫族怎么能将他们就这样引诱出深海,要知道,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出过海面了。天上的繁星点点,他们不会去注意,他们的目光都死死地定在了岸边的湶身上。这个活了几千年的人鱼老怪,现在是打算做什么?难道是想要和整个北海海怪们战斗吗?为了什么?也就是在他们纷纷气愤不已时,才惊觉黑夜之中居然有一个巨大的黑影藏在其中蠢蠢欲动。
龙王鲸脾气暴躁,一个甩尾就冲到了湶的面前,他指着那黑影问湶,“湶,你这是在做什么?那是谁?”
湶在吟唱,他没有回答龙王鲸鱼的问题。此时,他的歌声突然高亢了起来,海面的波浪再次轰轰作响,一个翻滚席卷了大地。狂风在此刻奏响,大地开始摇晃,龙王鲸大惊,他立即回头看向海面,只见有着一百个头的海魔夫妇从海底缓慢爬起,他们的身后是九个头的海德拉,顿时,所有的海怪一溜烟地钻进了海里,纷纷逃离此处。而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却成为了海魔的食物,被一口就吞了肚。
海德拉的父亲叫做海西,母亲名为海斯力克。他们都是雌雄同体的海魔,只因为在这片北海,多头海魔除了他们两位便只有他们的儿子海德拉了。遗憾的是,海德拉是单一雄性,他要想繁衍后代,只能选择离开北海前往其他海域寻找另一只雌性海魔才行。不过,在海西夫妇眼里,几千岁的海德拉还太年轻了,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他们并没有答应放任海德拉离开北海。
现在,他们三位齐聚在北海之上,他们一狂啸,似乎连天空都得移位。这样的力量,让湶再也唱不出下去了。他全身动弹不得,低下头,企图悄悄地潜入海中逃跑。
“萨巴特?”
九头海德拉一眼就认出了当年也是他一生中唯一重创过自己的大家伙。他记得它说过,它说它叫做萨巴特,这是它的父替它取得名字。
闻声,萨巴特这才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它的体型比海魔三口加起来都还要巨大,它扇动着大翅膀发出呼呼的声响,如同狂怒的飓风。它来到岸边,此时,湶已经溜进了海里。萨巴特先是大喝一声,然后开始挑衅,“吼!!!海德拉,我要报仇!!!”
对于萨巴特来说,它的语言并不十分丰富,什么拔了你的皮挑了你的筋这些,它根本就不会说,所以,他是的挑衅的确是简单了些,来来回回也就是我要报仇。
对于萨巴特而言,万万年来它从来没被欺负的那么惨过。最开始,它是陆地的霸主,后来有了翅膀,天空也成了它的领地。却没想到,到了海上,居然被这个九头‘小’怪物给欺负了——还让它整整流血流了几千年,差点一命呜呼。这样的仇怨,在思想简单的萨巴特心中已经成为了最最重要的事了,就是不吃不喝它也要守在北海逮住这家伙,然后再——一口咬断他那些会喷黑漆漆汁液的头。
萨巴特回头,得意地看了看星辰,继而再转向海德拉,“我的父,她来了,她会宰了你!”
海德拉记得,数千年前萨巴特留下的话,它说它的父会为它报仇的!一开始,海德拉还担心不已,想到比萨巴特还要巨大的怪兽来北海找他报仇,那一定会是一场恶战。但一百年过去,五百年过去了,一千年也过去了……时间在流逝,萨巴特却没有来,它口中的父也没有来,海德拉心安了,他甚至对他的父母嗤笑起萨巴特,说它是个说谎吹牛的大笨蛋。但他没有想到,好几个千年过去了,萨巴特居然带来了它的父,并且直言要宰了自己,这让海德拉迫切地想要知道萨巴特口中的那个父是谁,他慢慢拉近距离,这才看清楚萨巴特身后那个渺小得几乎只要他一个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的人影。
“那是人类?”海德拉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大笑了起来,他九个头同时发出笑声,层层叠叠的,极为骇人。
“血族!血族!是血族!”萨巴特气得当即反驳。
血族?海德拉之父海西有了一丝警惕,他想起了前些日子的异常,大地的讴歌和万物的传唱,据说血族之王出世了。海西拧紧了眉头,将那小小的黑发少女看了个仔细,心中暗想:这模样,真是塞牙缝都不够啊!不是她,肯定不会是她。
同时,潜伏在海的另一边的九头章鱼问北海巨妖,“是她吗?”
北海巨妖只看了一眼就回到了魇,无声——说明了一切。当即,九头章鱼笑了,“我得守在这,看看她到底有多厉害,顺便还能捡几个头来吃吃。”
到了此时此刻,海德拉一家也没有认出萨巴特就是比蒙巨兽。当然,这也不怪他们,毕竟他们长期都生存在海里,而且是深海里。除了串亲戚,他们根本不会离开北海一步。甚至连Naraka之名,他们或许听过,也没有多在意过。
“大海的仇敌,你们向这里来!深海将成为你们最后的安葬地!”
海西确定了那血族少女无害之后,一个翻滚,顿时,巨浪形成的如同杀意弑天的雄狮汹涌而来。那巨浪再不是海水一个扑腾就熄灭的了,那巨浪是刀剑,是炮火,是最强大武器。巨浪的吞噬能力能瞬间困住萨巴特,然后将它卷入深海。因为海西明白,对他们有利的战场不是在大陆上,而是在海底。甚至不需要他们出手,只要拉着萨巴特往深海直至魇而去,大海就能杀了它!
“呼呼呼!!!”
乌云开始颤抖,星星更加闪烁。巨浪的狂啸甚至达到了天边,它一扑上岸边,树木和高山顿时陷入它其中,百兽霎时也不见了踪影。萨巴特身躯巨大,海西的巨浪一个接一个才堪堪淹没了萨巴特大半个身躯。
而星辰呢?他们根本没有在意过她,因为她实在是太渺小了。
陆地上的野兽惊恐逃窜,它们不知道今日居然会有灭顶之灾。大地的摇晃也越来越剧烈,终于,就在海西沾沾自喜,巨浪快要没过萨巴特之时,轰一声天雷巨响般,大地居然裂开了一条百米长的口子。海西掀起的巨浪全部被大地给吞灭,那口子像极了一把利刃割裂了海西的进攻。霎那间,原本淹没萨巴特的巨浪也渐渐褪去。海西大惊之余,却在此刻发现原本早该被吞噬的血族少女居然还立在原地,只是她全身围绕着火焰,那火焰火光闪烁着,颜色诡异。而那些海水和巨浪甚至不能熄灭这五光十色的流火。
星辰的黑发飘在她的身后,她往前垮一步,大地就下陷一步,那开裂的口子也增大一步。没有人见过这样漂亮的火焰,那是长鞭、那是弓箭、那是咆哮的狮子、那是进攻的猎豹……力量蓄势待发,一切接近她的海浪都发出滋滋的声响,然后化为了白眼,消失不见。
到这一刻,海西才知道他错的有多离谱,也就是一瞬间,他确定了星辰的身份。顿时,他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然后一个翻滚潜入了海里。他的妻子和儿子也随即逃入了海中。
萨巴特见此,不满至极,它再次飞到海面上,开始攻击大海,并挑衅海德拉出来!
“逃跑吗?不!来不及了!”
星辰张开双臂,她的声音胜过一切凶暴惊雷,“吾在此!空气、火焰、汪洋、大地众灵皆在此聆听我的号令!海魔下降一米,大地就向深渊靠近一米!让他们来,让他们来,他们的生命将在此刻被吾宣判!”
“轰——”
海洋开始下陷,整个地平线开始崩裂。星辰的怒火,汪洋已听见。它开始翻滚,不停地将那些栖居在海里的海怪翻出海面,扔到颤抖不休的陆地上。海怪们开始悲鸣,他们仿佛知道今夜就算海洋的末日。他们开始哭喊,已经不知道逃亡又该去往何处。
来不及潜入魇的海德拉一家最终被掀出了海面,其中,海德拉刚出现,萨巴特就一个俯冲咬住了它其中一个头颅往天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