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他是你心中一块肉,善良如你,怎么舍得扔弃自己的亲骨肉?”
“对!就因为他只是一块肉,一块小小的肉团,我对他还没有感情,宁愿现在没了他,也不想将来讨厌他,怨恨他。又爱又恨,人间最痛苦的情感莫过于此。”
见她这样,尤政鸿也不知如何是好,惟有心疼地搂住她,低哄她:“夜了,先睡觉吧。你有了身孕,不能熬夜。”
“可是……”
“别想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做决定,好吗?乖!”
望着尤政鸿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疲惫不堪的面容,江书薇点了点头,径直躺下。
尤政鸿体贴地为她盖上被子,注视了她一会儿,才走向自己的软榻。
蜡烛熄灭,周围恢复静谧,一直呆在屋顶的那个黑影,终于站了起来,高大矫健的身躯越过一排排瓦片,到达某间客栈后,才消失。
“这是什么?”看着柜台上的一包包东西,江书薇皱眉提问。店门刚开,这男人便走进来,手里抱的就是这些东西。
韦烽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她,“都搭配好了,你吩咐下人照着煮,记住每天都得吃。”
江书薇又是一阵纳闷,迟疑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阿胶,燕窝,鱼翅,东归,灵芝等等。十全大补品!
“拿走!”江书薇把纸条往上一放,连同那一包包东西,推到他面前。
“你有了身孕,一定要吃的!”
江书薇面色骤变,叱喝:“胡说!”
“有些事和物,并非你不喜欢,就代表不存在!天底下最圣洁最伟大的爱是母爱,不管怎样,他也是一条小生命,不能凭你的个人意愿而任意扼杀。”
“你在疯言疯语什么!我即使怀孕,又与你何干!”江书薇恼羞成怒:“拿走你的鬼东西,否则我数三声,扔出去!”
“都快要当孩子的娘了,还不懂收敛一下脾气。”韦烽剑眉皱了起来,“万一伤到胎儿怎么办?”
“关你什么事!孩子在我肚子里,我喜欢怎样就怎样,只要我不愿意,随时可以流掉他。”哼,他算哪跟葱啊,竟然来教训她!看他那张死脸,她就觉得厌恶。
昨晚整夜没睡,火气本来就大,今日一早,又被莫碧莲那死八婆冷嘲热讽。以为回到药枕店可以轻松一下,想不到却碰上这“神经病”。
看着眼前这张倔强含怒的俏脸,韦烽脑海不禁闪过另一张同样的容颜,顿时感到又气又无奈,于是沉脸盯着她。
江书薇也不甘示弱,杏眼圆瞪,恨不得他立刻消失。
整个店内的气氛,瞬时变得紧张和诡异起来,好像埋了导火线,一触即发。
就在这个时候,尤政鸿意外出现。他瞄了瞄韦烽,看了一眼桌面那推东西,目光最后落在江书薇身上:“蜻,怎么啦?”
“出门不利,碰到神经病了!”江书薇怒气仍然不减。
尤政鸿恍然大悟,立刻转身,不由分说地拽起韦烽的襟口,“混蛋,把我的警告当耳边风?装傻是吧?小心我拉你去见官。”
刚遭到江书薇的奚落,现又受到尤政鸿的这般欺负,从没受过这种晦气的韦烽,不禁也怒了,如利剑般的阴森眼神,狠狠地射在尤政鸿身上,“放手!”
霎时,尤政鸿感到没来由的一颤,大手不受控制地松开。
韦烽修长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微皱的襟口,冷冷地望了江书薇一眼,抱起那些补药往外走,出到店门口的时候,朝垃圾筐随手一掷,一包包名贵药材马上与低廉的垃圾“拥抱”在一起。
荒野般的空间,到处充斥着阴森诡魅的气息,晕黄的太阳洒下刺眼却没有温度的光,一只只披头散发的人影轻飘浮动,他们统一身着白衣,嘴里发出相同的哀叫。
如血般触目的红,自两侧山脊蔓延而下,那是接引之花——曼珠沙华,它们绽放得妖媚,绽放得狂野,还带有淡淡的凄凉。
江书薇赤着双脚,踩在碎石路上,一边惊恐万状地看着四周的恐怖景象,一边沿着小径走向前方那扇发出黑色光芒的门,高高的门匾上,篆刻着两个触目惊心的黑色大字:地狱。
跨过那扇门,她闻到了一丝丝沾满痛苦的死亡气息,眼前的情景更是令她大大地震住。
一个个透明玻璃罩瓶,大约一立方米大,里面装着好多小婴儿。他们都光着身子,舞动手臂,痛苦地哀叫挣扎着。
“知道这些婴儿哪来的吗?”忽然,暗沉的空气中回荡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江书薇四下张望,并没发现任何人。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都是来不及面世就被母亲无故遗弃之人,看到哪个是你孩子了吗?那个……那个被压在最低下,想喊,却喊不出;想挣扎,越无能为力。”
内心的恐惧感逐渐膨胀,江书薇迟疑地靠近过去,其中一只罩瓶里,果然有个小婴儿挣扎得最激烈,还猛然睁眼,怨恨地瞪着她,仿佛她是十恶不赦之人。
凛冽的寒风携裹着细小的石子,四下翻滚,狠狠地敲打在江书薇的脚上,好疼,她感到好疼,不但是身体,还有内心。
她伸手,拼命捶打玻璃,想抱起小婴儿。可是,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济于事。手已破,殷红的血沿着无色的玻璃往下淌流,是那么的触目,那么的惊心。她却毫无知觉,继续捶打,嘴里凄凉地喊出,“宝宝,宝宝……”
“蜻,醒醒,快醒过来!!”尤政鸿焦急地呼唤着床上的人儿,还伸手拍打着她满是泪水的小脸。
“宝宝——”终于,江书薇乍醒,黑瞳慌恐地扫视四周,最后,嘘了一口气。
尤政鸿轻轻拭去她额头上的冷汗,柔声问:“刚才做噩梦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