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转过身,不由得失声道:“啊?河马!”
由天空之城逃难南下的荷玛修女和她的同伴们,这群天空圣堂的的幸存者,虽然满脸风尘,但看起来还不至于颓丧,他们正搭建着临时营帐,只等凌蒂丝今天的演唱结束,他们就将为难民免费义诊和拍发一些比较廉价的药物。
很显然,荷玛修女是特地走过来打招呼的,出奇的是,她这次竟然没有纠正阿伦的称呼,而是顺着阿伦的目光,回头望向自己的同伴,解释道:“我们希望能为大家做点什么,这些基础设施和药物,都是由疾风的波特大人提供的……洛塞夫大主教虽然走了,但他的精神将永远延续。”
听到这位值得尊敬的老人的名字,阿伦心中再次一酸“他是父亲生前的故友,他仿佛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一切,但还没有机会多聆听一次他的教诲,他却已经走了,圣堂里火炉边的咳嗽身影,已成为了最后的回忆。
荷玛郑而重之地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阿伦,说:“先生,天空之城沦陷前,大主教叮嘱我,要将这封信交给我们的守护者,蓝血云大人……但狂风大人岂是这么轻易就能遇上的,更何况,我们再过臆断时间就得离开此地,也不知何日才能归还,所以只能恳请先生,如果北上能遇见蓝雪云大人,请把这封信转交给他。”
阿伦心中一凛,荷玛修女难道知道自己是谁?
这一刻的他,完全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如果荷玛的记忆力惊人的话,远可以追溯到三年前见过的娜娜小姐,近也是两年前的约翰带着风雅玲前来求医……她凭什么知道自己是蓝雪云?
忽然,阿伦又想起那年在爱莉娅的院子里,索赛克为何竟能知道风雅玲正藏身于此当当年的所有嫌疑人都不再可以时,那么面前这位荷玛修女,恐怕就是那时出卖风雅玲和自己的唯一疑凶了!
这时,凌蒂丝的歌声又一次响起了,词曲仍是如此动人,但却抹不去阿伦心中涌起的杀意,淡淡道:“你说的蓝雪云大人,是不是经常戴者一副大号墨镜,头发乌黑,着装新奇,看起来很是气焰嚣张,有男扮女装的变态嗜好,和爱莉娅小姐有婚约的那一位?”
“这个……我想应该是的,先生。”荷玛修女回答道,对方描述得十分具体,连民间不知道的都描述了。
“那我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阿伦已经在赶查荷玛手中那封信的两边封口了。
荷玛不由得笑了,她往后退了一小步,仍保持躬身递信的姿势,轻声说:“先生,在平静的年代里,往日人与人之间都有过芥蒂,但我相信,在今天,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日子,这些芥蒂将不复存在,正如同疾风、神龙与自由天堂。波特大人是如此对我说的,我窃以为很有道理,先生,你觉得呢?”
“呵,是这样吗?”阿伦看向荷玛,荷玛却是微微低下了头,避开对方的目光。
她竟是波特的属下吗?这可信度有多少……姑且先当上次是索赛克的卤莽行为吧,如果她是波特的棋子,这个人情得卖波特一次,现在也不是计较往事的时候……
阿伦慢慢收回了凌厉的目光,微微躬身,也郑而重之的将信件接过,沉声道:“定不负所托,将此信亲自交到蓝雪云大人的手上。”
“有劳先生了!”
“……”
阿伦再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处的凌蒂丝,此次北上兽人腹地,谁知道这重遇是否就成永诀?
弹动心弦的音乐精灵正在这片空间里飘舞,但他已无暇聆听完这段天籁之音,飞身上马,往北疾驰而去。
自由天堂中部。
夜色迷蒙,一层薄薄的雾气正浮游在大地之上,景物朦胧,其灰色的气氛,就象此时自由天堂灰色的格调。
一个废弃的小村庄中,一团巨大的篝火边,一群落魄的自由天堂人正围在四周,当中有自由佣兵,自称为浪人的乞丐、拾荒者、落魄的贵族、破产的富人……
他们大口喝着酒,高声谈着话,说着一些完全不好笑的笑话,然后大伙一同苦着脸哈哈大笑,有人笑着笑着还会忽然哭起来……颓废和沮丧就是他们的共同语言。
兽人正自东北方向狂风扫落叶般席卷而来,此地已变成危险区域,这群人同样是逃难者,但已远远落后于难民潮,目的各不相同,有的是希望能寻回失踪的亲人、爱侣,有的是某个势力、情报组织的探子,但更多的是侥幸者,这些人希望能在已经跑得没人的城市、村庄里找到点好处,黄金、宝石、古董……什么都好,只要值上两个钱。
所以这群大多为男性,阿伦坐在其中并不扎眼,就像一个没落的豪门子弟,落寞,落魄,但仍矜持。
远方的丛林传来阵阵狼的哀鸣,听起来多少有点凄凉,一个老佣兵正说着自己的故意,“……好不容易从暴风那边逃回了老家,咱那个小城,记忆中那城墙还是蛮结实的,但现在已经破烂成一块块,就象是被切碎了的豆腐,最糟糕的是,城头的旗帜也变了,城门下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反抗者和逃亡者的尸体,资心已经凉了一半下来,心里暗暗祈祷家里的婆娘和孩子千万不要在里面啊!好不容易等到半夜,我才敢潜伏过去,借着月色,逐具逐具去辨认,如果有兽人巡逻队走过,那我还得赶紧装成是尸体中的一员……”
另外几帮正在聊着的人都静了下来,看向了这个满脸沧桑的老人,虽然这中故事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但过程中的紧张和那悲凉的气氛,都能引起这群亡命天涯人的共鸣。
那老佣兵灌了两口酒,继续说着,“家乡父老死得真惨啊,有人的脸蛋被敲的稀巴烂,有人的脑袋掉了一半、少胳膊少腿,哎,那是小问题,不少人的脑袋也不知滚哪去了,我在这尸体里认出了小时侯一起玩的范妮依,她就住我隔壁;认出了大侄子德路……嘿嘿,好多的熟人,上次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和我闲话着家常,嘻嘻哈哈喝着酒,但现在……”
老佣兵的眼睛有点湿润了,他慌忙有灌了几口酒,四周的人们都注视着他,有怜悯,有悲哀,也有同病相怜的愤慨……没有人说话,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劈啪声和远处狼群的嚎叫声。
老佣兵缓缓把故事说到最后,“眼看把这些试题搜个遍,我心里难过之余又升起了欢喜,以为咱婆娘和孩子并不在其中……嘿,最后还是让我找到了他们,咱婆娘死的不痛快啊,被一根细竹从她下体穿过,竹另一端从她的眼睛里冒出来的……嘿,那婆娘年轻时和我在暴风山脉里打滚过,肯定没给那些兽人什么好果子,所以,所以……”
他没能把话说下去,用力抹了抹眼角,才继续道:“咱那孩子恐怕也因此被那婆娘牵走了,拳头大的棍子从他腰间穿过,兽人崽子的力气可真大,那傻孩子临死前那瞬间还是笑着的。哈哈,你们说好笑不好笑,他笑得就像往常,我抓他胳膊底、抓他腰时的那种笑容,哈哈……”
老佣兵一边抹着眼睛,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事实上一点也不好笑,篝火边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笑出来,这片田地仿佛又剩下了狼嚎声和烈火的劈啪声,再加上老佣兵诡异的笑声。
好一会后,阿伦身旁的一个年轻人忽然轻声问了句,“老先生,你的老家是火源城吧?”
老佣兵停下了笑声,愕然望了过来。
年轻人苦涩一笑,尽量让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道:“那也是我的家,我刚从西部回来,眼看终于把货卖了出去,还是个好价钱,这次赚了钱,想必父亲能认可我,不再说我是败家子,母亲也能露出宽慰的笑容,我很期待、很期待的回家,但看到……就和你看到的一样,不同的是,我连偷偷摸摸上去查看尸体的勇气也没有,呜呜~~~”
说着说着,那年轻人再也按耐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老佣兵叹了口气,安慰道:“年轻人,坚强起来……其实咱是你邻城的费丽都市,虽不同乡,但我能明白你的痛苦,我们遇上了一群知道杀戮的禽兽……”
“……”
在这个战争年代,不幸总是类似的,兽人往西闪电吞并的过程,类似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
一个脸上有道新刀疤的中年商人接过了话题,开始讲述他的悲惨经理。阿伦默默的聆听,也默默的难过,被号称是一片自由土地的守护者,但他现在可以做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兽人一边用暴力和血腥去征服另一个种族,一边宣称和平万岁,真是讽刺到极点。或许兽人的领导层也有对人类怀柔的想法,但千年和平之后,有多少人有过远征的经理,兽人也不例外,他们远离家乡,一路上战友一个个倒下,思乡和悲伤同样在扭曲他们的心灵,杀戮就成为他们发泄的唯一方式……惟有这场战争结束,这样的悲剧才能被终止,但人心呢?人心将如何修补?还有那本就刻骨铭心的种族仇恨,将继续,永永远远,伸展多少世代……
面前的或光在这个刹那,仿佛也变得有点朦胧,阿伦忽然想起了洛塞夫大主教最后留给他的信件。
信里面,大主教第一次称呼他的全名———迪·阿伦,也第一次提到他一直逃避的银灰色血液,更第一次提到他父亲的另一重身份———龙之隐士第三代传人,而洛塞夫自己,则是龙之隐士第二代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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