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时候国子监也会放假,让学子回家收种,这是国子监的传统,用以显示朝廷对农耕的重视。但有一大半左右的国子监太学生是不用回家种田或收割的,这段时间就成了他们的假期。
李锐和李铭因为祖母开放微霜堂的事,和这些学子们已经混得很熟了,有些交情特别好的来请,在得到祖母和李茂的同意后,李锐也会应邀出府去参加一些集会。
有时候李锐也会邀请一些好友来家里玩,李锐一个人住在西园,场地大,又在府中的西边,不怕冲撞到后院的女眷,渐渐的,李锐的擎苍院竟成了古代版沙龙一样的存在,就连齐耀,没事也过来一起消散消散。
这些来拜访李锐的同辈,在第一次进李锐的园子时,均被这信国公府的大手笔吓了一跳。
西园就李锐一个主子,整个西园占地有许多人家半府那么大,其中亭台楼阁具备,还有各种李蒙留下来的稀奇居所,都属于李锐。
有些识货的,善意提醒李锐,这个是哪朝哪位名匠的名器,那个是哪位大家晚年的大成之作之类,要小心保存。
对此,李锐总是露出一副我长知识了的表情,然后反问道:“做出来不就是用的吗?我婶母向来让我在库房里随意挑东西用的,我祖母房里的用器也大都是这样的。我祖父当年说了,既然是东西,摆在那收着也是浪费,不如拿出来用,省的还要再浪费银子买些差的,倒放着好的不用……”
此话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这些好友进出公府多了,自然也能看出来李锐的西园明显要比府里其他地方要更讲究,里外伺候的下人也比寻常人家该有的配置多出好多。
看来信国公夫妻对这沧海遗珠的侄儿真的是照顾有加的很,纷纷引起众人的称赞。
李锐心中苦,面上却不能显现出来,别人一夸,他反倒要笑着应和别人,说是婶母和叔父从小如何如何对他好,几乎到百依百顺的地步。
这些世家子弟里,大多家中后院复杂,这些人里有嫡子,也有庶子,待看到信国公府人口这么单纯,而且府中待李锐这嫡长孙简直像是眼珠子一样捧在手里,李铭也并不反感或嫉妒兄长,反而和李锐如亲兄弟一般,真是羡慕到连看见自家的大门都嫌弃的地步。
回到府里,也动不动就拿这件事出来说嘴。
后院的妇人,对这种事情最是敏感,有些在后宅里争斗了半生,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再一听自家孩子的唠叨埋怨听烦了,倒冷笑着骂起自己的儿子起来:“你若父母双亡,叔叔继承了家业,怕是你那叔叔对你会比李锐还要好。别说不读书了,就是要娶几个妓子回来,怕都是允得!你若是想要过那样的日子,我和你父亲说说,趁早抹脖子,让你那叔叔继承家业,让你做眼珠子吧!”
嘁,还以为那方氏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弄半天也是个面子货,自家孩子居然还在她们面前夸她,殊不知一听就让她们看不起。
她们后院那般复杂,都有办法把庶子养废了,她一手遮天,又有夫婿支持,居然还是这般蠢的手段,若真要想养坏了李锐,就应该索性铁了心,等那李锐一成了人,就拼命给他塞女人,养坏了性情,直接把身子掏空了最好。
如此一来,李锐名声没了,大伯也有了后,他妻房多庶子多,不倚着叔叔过日子,以后连饭都没得吃。
当断不断,现在李锐都快十三四岁了,她居然松了手,让强势的婆婆伸手把孙子给调教好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瞎了那么多好东西。
若是成了,她们也还要赞叹一句好手段,好狠的心肠,偏偏一点效果没有,还把自己架到不下的地方,这方氏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扭捏作态了!
这些妇人推断出信国公府里的阴私,心中不由得对这方氏起了轻视之心。
再一想妇人家如此浅薄的手段,竟然自家聪慧的孩子都看不出,恐怕日后也容易被妻妾蒙蔽,索性把信国公府里的事按照她们的推测,一一给自己的孩子讲清,并且让他们做出各种分析来。
这世间的男人,大多看不起后院的妇人,许多的心全放在朝堂之上,关心的也不是后院管家的事情,对于子女,除非是嫡子,不然也很少亲自教养的。
可后院的阴私,向来都是细水长流,慢慢为之,许多不显山不露水,日子一久,却已经得了手。
国公夫人谋划此事至少用了四五年,当年信国公府全府有孝,不能内外交互,外人又无法插手,她在手里一手遮天,这般用心行事,却依然还是没有成功,若不是她太蠢,就是她府里还另有人护庇着那李蒙之子。
按儿子所说,恐怕那厉害的,就是现在名声显赫的云老太君了。
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这方氏还未谋划,就已经立于必败之地了。
这些学子都是天之骄子,就算是寒门子弟,为了让孩子出头,大部分也都是专心在家读书,不理俗务,更别说这些世族勋贵子弟了,待听得母亲这么一说,顿时浑如梦醒,替李锐惊得是一身冷汗。
他们心中有事,再见李锐,不免神色有变,偶尔也露出怜悯之色来。
可怜这孩子年少天真,还真以为自己的叔叔婶婶是好的,若不是祖母庇护,还不知道会长成怎样。
在交往中慢慢把方氏的嘴脸抖出去,李锐这样做,原本就是有意为之,他虽然面上装出一副完全不知道叔叔婶婶做的是什么事的样子,可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待看到这些相交之人对他府里感情甚笃的态度有些转变,自然就知道肯定有明眼人也看出其中的不对了。
这般作态算计好友,将方氏的名声彻底传扬出去,实在是有些有心算无心,拿朋友当枪使的意思。
但李锐自觉一对朋友真诚无欺,二这也是事实不算谣言,最重要的是,他这般做,也是自保之举。
他马上就要成年,方氏万一想插手他房里的事,那才叫防不胜防,到时候给丫头爬上了床,就算是打死了,他名声也坏了,不如索性让方氏知道这世上不只她一个明白人,投鼠忌器才好。
他这婶婶最要名声,却被名声所累,做事束手束脚,日后要想要慢慢挟制她,只能从这上面想法子着手。
李锐谋划的是一点不错。
方婉一无非常显赫的家世,二无杰出的才貌,就靠着府中大伯和大嫂都出了事,才捡了国公夫人的诰命。
若真是一腔慈爱将侄子辛苦调教成才就罢了,那些达官贵族家的主母们也算服气,可是现在猛然窥得一鳞半爪,真相就已经足以让她们为那个孩子叹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