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离去后的第二天,增援的三万秦军也一并调走了。
与之一起的,还有整个靖边军。
李常笑记得,靖边将名叫张颀,同是老秦人军卒。
靖边军跟榆林军一样,都被派来截断粮线,清扫山林。
不过他们的损失远比榆林军大。
算上重伤的,靖边军秦卒如今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千人。
这还得益于魏军战马加持,降低了伤员的阵亡率。
看张颀此举,显然是被王猛说动心了。
左军派出的四支骑兵,参加到攻城战唯有张颀这一支。
其余两支分别为神木军和定边军,主将皆是老秦贵族,与李常笑同样选择不参与。
明眼人都知道,此战终局已定。
剩下的无非是公输云为首的少梁魏军反扑,伐城之功虽厚,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以靖边军眼下的状态去掺和,于送死无异。
李常笑心底有些惋惜,却不会出言规劝。
毕竟他没有理由阻止别人为自己的前途拼命,那就成了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
又过了半月
少梁城中的粮食彻底告急。
外界的粮道被秦军切断,如今全城的魏军便是瓮中之鳖。
因为收束粮食的缘故,魏卒被饿死者极少,反倒是城里的百姓遭了罪。
每天都有上千饿死百姓尸体被抬到城下,放火焚烧。
一方面是为了防止疫病滋生,另一方面是阻止百姓相食。
公输云一家祖上是儒圣的弟子,自觉如此有失体面,与大同不符。
他想到了礼法,想到了魏律,唯独忘却了人性。
时间短,靠着公输家世代积累的威望,还有魏卒们的支持,城中勉强为继。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将军口中的援军和粮草似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见着昨日的老丈今天被抬走,谈笑的袍泽永远闭上了眼。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魏卒们也对胜利逐渐失去了希望。
一日又一日重复着抬尸,守城,抬尸……
秦军在占据了繁庞城后,继续扩大了包围圈,围而不攻。
这既是生理的博弈,也是心理的博弈。
终于——
秦军潜入城里的暗探传来消息。
少梁,乱了!
绝了活路的百姓走上街头,与一些不忍再造杀孽的魏卒一起。
他们闯入了少梁城的粮仓。
却发现,里面一点粮食也没了。
这下,支撑信念的最后一点防线也崩溃了。
恐慌的情绪从百姓蔓延到魏卒,再通过这一部分魏卒,扩散到城中剩下的全体二十万魏卒。
“向秦军投降”
城门守将蒋信是公输云一手提拔的。
可是他也有家人,他的家人也在少梁,眼看就要活不成。
“将军的恩义,蒋信愿以命相报。”
蒋信命令副将拿着他的符节,打开城门纳降。
“念在此功,秦人必不为难你,且去吧,只托你替我照看家人。”
副将不明白蒋信为什么这么说,可他也知道,唯有开门纳降才有活路。
到底还是对生命的渴望占了上风,揣起城将符节,便向着城门赶去。
蒋信看着副将离去的背影,如负释重地笑了。
他屏退了左右的兵将,说要自己一人独处一会。
蒋信身披甲胄,走进了卧房。
他用木栓将房门紧锁,然后走到茶几前。
茶壶里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