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秦卒的退休待遇还不错,能得十两银子,八亩田地,只要手脚麻利,果腹还是不成问题。
可大多数秦卒少年便从了军,大半辈子都与手中的铁戈相伴,抛去这些,再无一技之长。
家里有亲人的还好,多少还能有个伴。
更多的却是无家可归,加之不善耕作,只能坐吃山空。
倒是有从战场带下来的武力,给人当看家护院也行。
可是主人家见他们身子有缺,一面觉得不吉利,另一面也怕吓了家中的娃儿,纷纷婉拒。
这批秦卒的日子挺惨。
秦廷也是有心无力,安家的补给已经发放,若是再开先河,支出剧增,无疑会拖垮大秦国库。
届时,痛苦便蔓延到整个秦境了。
遇到白漠生这等老将,对他们说也是一种幸运。
两个老卒见了李常笑,便要行礼。
他们事先得到过交代,今日有客来,想必便是眼前这位。
“老丈无需多礼,侯爷可在府上。”
“在的。”
“烦老丈引我前去。”
“要的。”
说罢,那个缺了一只眼的老丈领着李常笑往府里走去。
虽是侯府,一应布置却与寻常百姓家无异。
木质的老屋,垂帘的大树,泛黄的岩墙。
再往里走,豁然开朗。
一眼望去满是田地,还有一些穿着麻布葛衣的身影踏在土上,是在收割。
老丈将李常笑引到其中一道人影旁。
对方正蹲在地上,两手在土里挖着些什么。
李常笑看不懂他的行为,却觉得这个家伙真地道。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人影转过头。
这时候李常笑才看清,眼前人正是白漠生。
合着真的变成老农了。
白漠生看了李常笑一眼,然后继续埋头挖着地里的作物。
李常笑回过头,发现引路的老丈已经走开了好远。
他知道,白漠生的眼神是让他等一等。
没事,等一等便等一等吧,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日头才刚刚出来,时候还早。
立冬的风呼呼吹着,沿着脸部的轮廓刮了一下又一下。
看着面前劳作的老农,李常笑觉得自己这一身华服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他也不至于尴尬,更不会撸起袖子,豪迈地下地劳作。
那不过是外行瞎捣乱罢了,平白拖了效率,还惹人生厌。
今日是奉长者之邀,过来串门,只许牢记长者的叮咛即可。
白漠生既然叫他在这等着,便无需自作聪明。
闲着无事,李常笑口中哼起小曲。
调子是渔樵问答的。
山之巍巍,水之洋洋。
斧伐之丁丁,橹声之欸乃,隐隐现于眼中。
本就是青山绿水间的一种安乐,又增添了几分飘逸洒脱,是很悠闲的小调。
搭上了李常笑的声腔,别具一番风味。
田里的老农只觉得身心有些愉悦,也被这氛围感染了,仿佛有使不完的劲,手里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白漠生也是如此。
他低着头,耳朵却高高竖起,眼睛眯成一条缝,甚是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