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南阳郡。
一股规模在数千的流民,正被披坚执锐的太平军驱赶,朝安众城奔去。
他们最初始于襄阳,在襄阳沦陷后就被一路裹挟,用作欺骗城头守军的筹码。
若欺骗不成,则又会被充作炮灰。
早先的两万余人,坚持到现在,只剩不足三千。
饶是如此,南阳渠帅还是没打算放过他们。
流民中,有穿着破布粗袄的兄弟相互扶持着往前走。
最外围有士卒看守,凡有逃脱者,杀无赦。
相比之下,最中间的位置就显得很舒服。
但事情往往是相对的。
位居正中,意味着攻城时进退无路,向前一步是炮灰,倒退一步被踏死。
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撤退可言。
正因如此,即便这两兄弟磨蹭了一些,周围的流民也没有恼怒的意思。
兄弟俩,大的叫诸葛朗,小的叫诸葛明。
本到襄阳投奔叔父,却不幸逢城破。
叔父一家皆死,他们兄弟二人也被赶到流民堆里,一切生死不明。
此刻,诸葛明低头附在兄长肩旁,小声询问。
“兄长,这是要去哪?”
闻言,诸葛朗抬头环顾左右,这才开口。
“明言是安众城,可为兄推测,当是涅阳。此去还有三日路途,倒是无性命之忧。”
沿途上他就多有留意情报,又通过偷听太平士卒半夜闲聊,大致推出一些情况。
如今荆州沦陷,只有南阳半郡负隅顽抗。
除郡治宛城以外,其余的城池都有叛军先至,无论取胜还是溃败,总归有人回来禀报。
唯独涅阳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再一打听,有一员猛将唤作黄严,手持一把赤血刀,横斩百人而不败。
诸葛明点头,旋即又低下头。
看到两脚由于长途奔袭而伤痕累累,心里莫名升起一种彷徨和迷茫。
莫非,真的这么死了。
不只是他,哪怕看似冷静沉着的诸葛朗,同样满是悲观,还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
常言道长兄如父,可他没能护持胞弟。
而兄弟二人齐齐身死,意味着这一支血脉断了香火。
九泉之下,无颜再见亡父。
想到这,诸葛朗的神情忽然严肃。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胞弟,摇了摇头。
“兄弟二人,不能都留在这了。”
至少得走脱一个。
二弟诸葛明天资聪颖,父亲生前最喜,若由他活下来,想必是最好的。
打定主意,诸葛朗抬头,观察起左右的情况。
他要寻找一个适合的时机,将诸葛明送出去。
而诸葛明。
这小子依旧有一步没一步走着,偶尔还会看看风景,或与旁边的老头唠几句。
这话痨的劲头,只怕是跟狗都能聊上半个时辰。
……
两日后。
抵达安众城。
有三分之一的流民被分出,余下的继续赶路。
太平士卒显然早有经验,守得很是严实,愣是没露出一点破绽。
有五六个流民试图逃走,无一例外死相凄惨。
诸葛朗到现在记得,那颗头颅的手感。
眼看涅阳城越来越近,只有不足一日的光景。
他的心都沉入谷底。
就在这时,太平将忽然下令,全军就地扎营。
诸葛朗知道,这是攻城前的最后一次休息了。
半夜子时。
诸葛朗睁开双眼,摇醒了一旁鼾睡的二弟。
诸葛二弟睡眼惺忪,就被拉起。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有一具庞大的白影,一闪而过。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这时,天边忽然发出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