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定,赵仁讲述起朝堂的经历,并且就刘娥的做法,想要请教李常笑是否妥当。
他这人素以仁孝而闻名,其实并不担心母后干政是否会影响到威严,主要还是担心这贸然开战,会引起国库的紧张。
李常笑听罢,却是露出笑容。
“别看皇后面上粗鲁,但她却是最谨慎的。用兵高丽,我大宋甚至不需要排出兵力,女真人自然会愿意。”
“啊?”赵仁面露不解。
他记得这一族不是游牧为生的,高丽地处偏僻,可没有多少油水。
“殿下不知,这女真中也是分类的。有的如同宋民一样世代居守,有的一心反抗辽国谋求独立,还有的正是靠劫掠为生。”
赵仁捕捉到这话里的关键词,眼前一亮:“劫掠?”
“不错。其实他们不仅陆上会劫掠高丽村庄,包围城池,还能从高丽贵族那收保护费。同时在海上,女真以部落为首当海盗的也不在少数。”
赵仁属实愣了一下,半晌才怔怔道:“是孤的失职,对女真的理解不深,多谢师公提点。”
“无妨,”李常笑眺望远方,缓缓道:“这一切尚且来得及……”
赵仁透过这双眸子,恍然间有一种错觉。
师公说的好像不是这个女真。
他暗暗将其记在心里,准备好好考察一番。
……
福宁宫中。
刘娥例行替赵真擦拭过身子,跪坐在他榻前,两手握着赵真的手臂,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将今日朝堂发生的事情说出。
宫中很安静,只有刘娥清晰的吐字声,以及一道并不均匀的呼吸。
刘娥每说一个字之后,床榻上赵真都会下意识动作,让刘娥知道他有在听。
他们这三年来时常如此,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垂帘听政了。
刘娥得到赵真的全力支持,可以光明正大对朝廷之事指手画脚,肆意地展露自己的本性,但她的心情不见得有多好。
她这一辈子活得已经足够精彩了。
幼时挨过饿,而且还跟着李常笑游历过乱世的天下。
好不容易等到天下安定,她当过将门的女儿,也像文臣子女一样学过宫廷礼仪。
甚至,世人难以遇见一次的海船,刘娥也坐过不知道多少次。
她这一辈子再无别的追求,如果可以的话,刘娥只想和前朝的高宗武皇后一样,当一个可以被写进话本里的人物。
刘娥羡慕武照的一切,她温暖的家庭,她那位传说中的佛祖师尊,她膝下的儿孙个个有好名声……
唯独死丈夫这一点,刘娥一点都不羡慕。
她只想要赵真好好的,不仅活的时候好好的,驾崩之后也要好好的。
……
半晌,当刘娥对着赵真说过之后,她静静跪坐在原地,两颊的泪痕早已凝固,留下白白的泪斑。
她转头朝向东面,思虑漂洋过海,与前线的水师一样,希望此战大捷。
这样,赵真的功名册上就又能添上一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