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不急不缓,拿上一子道:“没出疏漏吧?”</P>
只见那个赭衫男子将身上衣衫一拨,拿起毛巾抹着小脸,瞬间露出少年的虎牙,往胸口拍了拍,“软骨甲,中一刀跟毛毛雨似的,山崖又高,全当我是死绝了。”他咦了声,“不过那个人真是诡诈,居然拿毒牙锁咬我,幸好宋桧哥哥给我提前吃了毒血丸,不然这回你们的小央挫就真的青皮紫唇了!”</P>
宋桧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把着脉给他再瞧瞧,沈望舒莞尔一笑,挑起眼睛,“那杨雪心可有什么话说。”</P>
央挫想了一阵他从崖壁的树梢上翻上来的时候,那个姐姐还挺期期艾艾的,“人一直讷讷的,像是受了好大刺激,她说让你您放心,等她缓过劲儿来再来南园拜访。”</P>
沈望舒嗯声,说理解,“毕竟是教养她的义父,一时之间成了杀夫仇敌,还是亲眼所见,是得缓缓了。”说罢落了一棋,显然逼得白子有些退却,“殿下这局棋,是分心了。”</P>
温钰不以为然,盯着他,“你们搞什么名堂?”</P>
沈望舒笑了笑,“没瞧着吗,我在打通敌人内部呢。”</P>
他迎头质问:“杨雪心是你的人?”</P>
“她是宿卫军副官戴将师的妻子,说起来自从中山王驻留长安,也有三四年没联系了。他们夫妻各为其主,聚少离多,没见上几面就死了丈夫,也是够可怜。”</P>
沈望舒字字句句清晰道,缓然收了收袖子,端起杯子吞了一口茶汤。</P>
“其实出来长安我对她的踪迹并无所知,以为她已经离开朝廷了,不想却飞升至此,亏了跟南阳王几次交谈,我才知道还有这一人可用。”不觉眼神渐渐有了意味,“殿下也不是早看杨思权不顺眼了吗?既如此,这个首领的位置也该换换了。”</P>
温钰对他判言七分信中有三分疑,“可即便你有把握让杨雪心判出,杨思权深得陛下信任多年,且能容易动摇?前盘再稳,后盘不定,再好的计策也是下策。”</P>
沈望舒摸了摸下巴,“事有百漏一疏,杨思权身在宫闱我们碰触不到,但我们可以从跟他息息相关的挚友身上下手。”</P>
“杜重诲?”温钰目光一凌,很快又落在他身上。</P>
沈望舒低眸将他的白子吃掉,“等我思量好了,会跟殿下详议。”又言:“只是眼下殿下……似乎输了。”</P>
温钰却是怡然自若,处变不惊,轻轻握起一颗白子朝黑棋眼中一点,已然局破。他起身而笑,“所以若因轻视而慢待,一子也能翻转。沈师兄……也别太自信了。”便扬长而去。</P>
这下子藏在屏风后的孔笙笑得眉开眼乐,躬着腰捂肚子呲哒,“怪是让人知道你惦记过人家老婆了,下棋都不带给你好脸色,我在朝中这么多年,这是头一回见济阴王胜负欲这么大过!”</P>
沈望舒摇摇晃晃的把棋和了,对他的呲哒也不在意,只是想着温钰方才的“破眼”之法,细细思量,“李代桃僵、假途伐虢……原来如此,当真是我小瞧他了。”</P>
孔笙一头雾水的挠挠脑袋,“什么东西一道一道的?”</P>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跟石王妃联手炸毁骠骑大营库吗?”</P>
“这事我亲自办的,自然知道。”</P>
“上次落空,是因为咱们不知内情,没参破杨思权跟杜重诲的关系,让奉茶监倒打一耙。可若是这次能假孟令杜,让杜重诲的兵去杠皇帝的禁军呢?”</P>
孔笙顺着他的思路一想,若是羯族入京最多是外敌,皇帝未必那么肯自己盯着,可若是内政之争要端他的皇位子,那可就不一定,只是……他有些踌躇,“杜重诲手握大军,他日羯族入侵,他必会举兵背刺,可即便杜唯孟令不假,但要怎样假传令旨……骠骑大营库才会信呢?”</P>
沈望舒深深敛眸,不禁陷入良久的思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