媞祯屏住呼吸,悄然转头叫两声陛下,然皇帝的心神完全不在此处,听着皇后在里头的叫声愈加凄惨,一下又一下仿佛钝刀子割肉一般,听得他冷汗涔涔。</P>
禺宁听了吩咐已陆续去请,伺候着的宫女也不断进出,随着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皇帝已然坐阵不住,上移了两步叫着“有容”,却叫赶来的陈修仪扶住了手臂,“皇上,产房血腥,不宜入内。”</P>
皇帝看了她两眼,却是一副果决的样子把她的手一掷,掀合着步子扭头对杨雪心道:“带着禁军和奉茶监,务必守住椒房殿,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说着斜乜了媞祯两眼,才果断撩起袍子迈进去。</P>
杨雪心紧紧抓着手里的剑点头,慢然给予媞祯“只好如此”的眼神,媞祯意会,慢然侧目看向身边的陈修仪,仅仅那么一瞬间,在她的脸上看见震惊和妒欲,然在下一秒又恢复如常。</P>
一直知道她心思深沉,明是火一团,暗是刀一把,难道她之前对皇后百倍殷勤,只是为扳倒一个人小小的淑妃?更大的是什么?是皇后?还是后位?</P>
容不得细想,计划赶不上变化,远是想躲出皇宫外跟温钰汇合,如今是想走都走不得了。远处一团红云已越来越近,骠骑军何等善战,只怕中领军已然不是对手,开始有人陆陆续续进城。南阳王被禁足封府,只怕想再调动骁骑营也难,唯一的赌注就在济阴王府身上。不能太早,易被人揣测自导自演;又不能太晚,否则救济不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延长援军到达的时间。</P>
忙不迭回头,“赶紧关紧宫门,命弓弩手在宫墙上待命。”又急急拽了一把班若,“你多带几个丫头去小厨房烧油,烧得滚烫烫的,拉几个水缸倒空,把油缸贴墙放好!”</P>
班若揖手道是,媞祯连忙凑近了几步嘱咐起杨雪心来:“师娘,咱们快去高台上盯着,只怕时间也不多了。”</P>
说罢她就要走,杨雪心一个回眸将她的手拉扯住,低声说不妥:“这里自有陛下派我镇守,三公子曾说过,务必保全你的安全,王妃还是赶紧从东西宫门撤吧,济阴王的人手在宫外等你,现在还来得及。”</P>
媞祯却轻轻拂平晚风吹起的鬓发,镇定道:“方才陛下已经见了我的真容,若此时离开,不是坐实了此事乃济阴王府预谋了么?何况……皇后对我有恩,此刻弃之不顾,我也实在难以心安!”</P>
再尔,陈修仪还在这儿,她更是难以安然她是否会在皇后生产之时动手脚。这个人实在太难揣测,只怕此事一会,她也得对此人想个对策,棋子弑主……她可容不得。</P>
思绪简简一过,便转身上了望搂,就见外面有零星的贼兵开始拿着梯子要叫阵,门内的宫女看来看去,彼此的目光中尽是惊惧。媞祯静静望向远方,半边脸没入昏暗不明的天火光映中。</P>
“姑娘,姑娘!”</P>
素来镇静的班若急吼吼过来,伸着脖、仰着头,“油缸都摆好了,下一步有什么动作!”</P>
她转首,发髻间一点银凤垂珠的流苏簪闪过一丝寒星般的光芒,“叫弓弩手看着,不准他们近宫门二十米之内,擅闯直接射杀。”又像身后的杨雪心发令:“师娘,这距后院还有一段距离,命人迅速将二门拿铁板封起,记得,务必把木头浇湿。再去叫人用布包些面粉,不必系得太紧,尽可能多包一些。”</P>
攻门将近,一一按着吩咐做事,不过须臾之间,外头的人陆陆续续增多,人人手持火把,直把黑夜照如白昼,喧嚣着杂乱的叫喊——</P>
“尔等宫眷还不速速就擒!”</P>
“开门者视一等功,襄王可饶尔等不死,加封厚赏!”</P>
媞祯在看台上当前而站,旋即低头拔出一杆箭羽,弯弓直朝那叫嚣的人射去,一箭封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