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央挫便叫来马车,二人一同坐了进去。毓姚不晓得媞祯要带她去哪里,路很长,走了许久还没有到她要去的地方。</P>
慢慢留神周围的景物,愈加破败潦草,甚至越走越有一股酸腐的呕吐气味,夹杂着药草香和烂肉的味道,十分冲鼻子。</P>
毓姚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直到看到秦王和顾姐夫巡视的身影,她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城中的赈灾区!</P>
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或哀嚎呼喊,或木然蜷缩在地上行将就木,来往推车的尸体更是一趟又一趟,那种死不瞑目的凄惨,可怕的让人心颤。</P>
媞祯抬一抬下巴,“看到了吗?”</P>
毓姚的侧脸因为沉重雪白的粉妆显得苍白,她愣住,实在说不出话。</P>
媞祯脸上一点表情也无,只是冷眼旁观,“这些人原本是不会死,也不会病得这么厉害,可他们有今日,都是拜蒋文才所赐。”</P>
她转过脸,“方才你说蒋文才无辜,那这些人又何不无辜。可是蒋文才尚且有你求情,他们呢?他们是普通百姓,在官场并无关系,哪个人替他们求情,很多时候枉死也是无人问津。”</P>
她抬起手向窗外,“毓姚,你知道这一场鼠疫,殿下和顾姐夫已经多少天没合眼了么?你知道吴斌生熬夜研制药方,几番差些累倒么?”</P>
她闷闷一哼,“现在你对着他们,对着这些百姓,你还想说蒋文才真的无辜?”</P>
“人心不足蛇吞象,往往太想显贵发达,往往就如同自戕。”</P>
“或许你是好心的,你想要他立功,想要我们重视他、瞧得起他,可毓姚……剽窃他人之作,从一开始就是你们错了。”</P>
不想毓姚已经油盐不进了,说什么都是枉然。</P>
“可是姐姐……我真的不忍心他灰心丧气,我知道他是苦出身,他很难的。如果他像殿下一样,他也不会为了仕途、为了成名这样做啊!”</P>
媞祯不可否认的点头,“是,殿下生来就与众不同,但是他这一路真的顺风顺水么?”</P>
“他当过太子,也住过地牢,被迫流放、被人追杀,直到现在也是如履薄冰的度日,一步踏错照样万劫不复,何曾你说的那么轻松。”</P>
又郑重道:“顾姐夫、顾敞,他也是苦出身吧。他家乡遭了灾,人破家亡,一路逃荒逃到了陇西,落魄的时候在街上乞讨,大冬天的连个住处都没有,论惨烈……蒋文才和他谁惨?”</P>
媞祯抬起手撑起她的肩膀,“可他能得人看重,得你显瑀姐姐倾心,靠的从不是卖惨,靠得是他的人品和脚踏实地的才干!”</P>
说到这里她止不住冷笑,“原本他也可以为赈灾出一份力,支几个帐篷,或施些米粮,这都是好的,可为了一蹴而就,变本加厉,害人枉死,这路就偏了。”</P>
毓姚垂下头,眼眶微红,涩涩的问:“那左冯翊会怎么惩处文才?”</P>
媞祯厌恶的眯起眼,“扰乱灾情救济,害无辜之人枉死,罪当处斩!”</P>
又补充道:“这还没另算他剽窃药方。”</P>
毓姚如遭电击,开始了,木已成舟了……她摇摇晃晃靠后,“就非死不可么?”</P>
她脑子发木,舌根发苦,尝试接近她,“这事我也有参与,便是他死,我也得跟着他一起死。”</P>
不觉委下身,央求,“我求你,怎么惩治他都行,你网开一面,饶过他的性命吧!”</P>
媞祯蹙一蹙眉,只是不语。</P>
“姐姐!”毓姚凝眸于她,轻声道:“算我最后一次求你!饶他一命,只要你肯放过他,我……”</P>
她说着,右手猛地竖起三指,手腕上的金镯相互碰触发出“哗啦”一声脆响,颇含了几分厉色和痛心:“只要你饶了他的性命,我就再不跟他往来了!可以吗姐姐?!”</P>
肃杀的风从耳边呼啸而去,被雨水打落的树叶被风卷在尘灰中不由自主地打着卷儿。</P>
媞祯觉得遗憾,到了这样是地步,跟她血脉相连的人还在为外人求情,却不感念她的苦心。</P>
多失败,她宽和对待这个妹妹,也没得到她的理解。</P>
毓姚神色急剧地憔悴,“姐姐……求你了,真的求你了……不然我不活了。”失魂落魄,鼓了两回劲儿才扶住面前之人的腿。</P>
媞祯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和无奈,想了又想她早逝的父母,到底抬手轻轻拂去她肩头薄薄的灰尘。</P>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若有下次,不说蒋文才必死无疑,你便也不再是石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