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钰摇了摇头，“这人之将死，心思反倒比以前通透了许多，若是他能猜得当日他跟襄王反目是为人所设计，那么咱们未必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P>

不觉微微一叹，语意萧索，“先进宫看看形势再说。”</P>

而宫中的人早就乱了，离甘泉宫还有数米，就能听见有宫妃的哭声呜咽凄惨。</P>

彼时媞祯和温钰方进殿不久，只听皇帝语气虚弱的问：“是朕的嫔妃在哭吗？看来朕真的要不久于世了。”</P>

程贵嫔拿着手帕擦泪，想要回应却也怏怏无语。哪里是为陛下哭，只不是哭一哭尚且芳华却要守寡的自己，可怜自己一生到最后一败涂地罢了。</P>

很快皇帝的视线便转向了温钰，“秦王也来了。”眨了眨眼睛，“过来。”</P>

温钰意会，迅速掀着袍子移步过去，跪下道：“陛下。”</P>

皇帝浮出一个黯淡灰败的笑容，直直盯住他的双眼，似有无限不甘，“太子年幼，许多事未必可靠，还需你这个长辈拿主意。”</P>

他比个手势，命李广把一枚铜印交给他，“这上面刻的是‘从若’二字，是你父亲高祖皇帝赐给朕的，寓意朕与他兄友弟恭，顺和从若。你父亲的苦心，也是如今朕之与你苦心。”</P>

这番话的敲打不言而明，温钰并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笑着应了个是。</P>

“游存勖！”</P>

一抹灰色的影迅速朝床榻扑了过去，泪光满面的仰望。</P>

皇帝勉强撑力，亲自将东西递到他手里，“这玫金印是高祖皇帝留下来的，刻得是‘御权’两个字，见了它如同见朕一样。以后……你要辅佐太子，革杀奸佞。”</P>

看着游存勖感激涕零，媞祯跪在身后心里像有十二个吊桶，“御权从容”，不就是告诉他们要安守本分，不要觊觎皇位么！如此皇帝也算是护着游存勖这个太师，彻底凌驾于他们的头上了。</P>

以后二足鼎立，要有个闹。</P>

心里胡思乱想，那双眼不知何时地看了过来。</P>

默然对视了许久。</P>

皇帝见她毫不忌讳，默然地败了神色，小声道：“你……有个好王妃……”</P>

温钰一愣，“什么？”</P>

皇帝没有应，是诡异的微笑，“今世之事未有定数，身后的因果……也不知何去何从。但愿，秦王和王妃擅自珍重，以后的……日子……还长呢……”</P>

“还有……很长呢……”</P>

他说罢，一阵寒凉的夜风扑面而来，无声无息地贴附在他的身体。他原本是冷的，却在此刻出奇的感觉安宁和平静。</P>

神思蒙昧的瞬间，他突然忆起的还是那个早早弃世的心爱妻子——温成皇后，那个温柔而善良的女子。</P>

他饱含泪水的愧疚道：“有容……抱歉……”</P>

浑然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穿着盔甲走向她，许了她一个个诺言，直到他们携手坐在了最高处，结局却莫名的都走向了死亡。</P>

分开的场景，他不愿记得，但他一定记得，他和她的最初。可天明日光照耀，他和她的儿子，终于是孤苦了。</P>

但他已经尽了一切努力，只是不知……</P>

想得倦了，眼睛眯了起来，有一种死亡的气息彻底剥夺了他最后的遐想。</P>

殿内所有人的心也随着他停止的呼吸静了下来。</P>

直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入耳：“陛下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