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R说综合考虑还是不要了,连续十年还在做基础工作,可见有年纪没能力,”她小声说,“主要还是年纪大了,这个年纪正是上有老下有小,家里事多,孩子又小,但是说老么又不是特别老,一高兴分分钟回家生个二胎,公司白养一年,不划算的。”
“现在女的找工作真不容易,那HR自己不也是女的么。”
“那不一样,哎哟!”
公交车司机似乎被旁边的婚车车队挑衅了公路权威,一个急刹车,打开车窗大骂了几句。小茉莉身体前倾,额头磕在前排座椅上清脆一响,手里的咖啡杯被剧烈一晃,液体从脸往下泼了一身。她橘色的大嘴无措的张着,“我打算抽完血喝的。”说完突然站起来就往车厢前面走,我也只好站起身追过去,看她走走停停,始终看向窗外,有些神经质地回身拉着我的手说:“那婚车里坐的新郎,好像我的前男友”。
一直到到站下车,小茉莉都没再说一句话,“你怎么回事啊?”体检中心门口我忍不住问。
她的丧脸破裂出一丝隐忍的委屈,咧着红唇半天嚎道:“刚才我查了前男友朋友的微博,确实是他今天结婚啦!”
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忙轻拍她几下以示安慰,“你们分手多久了,现在人怎么都玩闪婚啊?”
小茉莉低着头,“我们初中时交往了一学期的。”
“啊?那你也太念旧了”我还在寻找更委婉的表达,小茉莉同样不解的看着我,“可是我只有过他一个男朋友啊。”
她把体检卡翻出来塞给我,“明天就过期了,你拿我的做吧,我回家了。”不等我反应,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就绝尘而去。连小茉莉这么没心没肺的孩子都有独自砥舔伤口的时候。
再看马路上的人来人往,突然心生一丝感慨,那些迎面走来面目模糊的陌生人,原来都可能是别人午夜梦萦中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省了一笔体检费用,总归是好事。
我在等候区的位置上昏昏欲睡时,小护士才带我去医生办公室,“冉女士,有个结果不太好。”女医生笑着说,“但是不用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顿时睡意全无,一边庆幸一边抱怨小茉莉把体检卡给了我,让我从头到脚检查了个遍。会有什么问题,能有什么问题?我的手有点微微的抖,“所以呢?是什么问题?”
女医生拿过一张化验单,指给我看我根本看不懂的图像,“你看,这是你右上臂那颗痣的裂隙灯检查结果,看起来有恶性倾向。”
我努力的回想这些年学杂了的知识,想从里面提炼点有用的信息,似乎有一部葛大爷演的电影,里面葛大爷的朋友就是因为这个问题狗带了,还在活着的时候给自己办了葬礼。脑海中很多画面闪过,我很久没这么注意力集中的感性了。如果我真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我还没有买重疾险,爸妈是否能负担的起我的医疗费用?我甚至有一瞬间想到了沈南麒。
女医生在我感性的时间里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只听她最后问我:“要不要马上手术?”
我有点懵,“现在就能手术?”
“我们这里不能做,你去医院挂个皮肤科,先切除掉,再送切片去活检,良性就没事了,恶性就再深切两厘米,很简单的。”
我有点迟疑,“需不需要和家人商量一下啊?”
女医生也迟疑了,又看了看报告上我的年龄,“你自己决定就可以了,不是大事。”
我想表现出一点软弱,可听起来似乎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想承认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想来想去,还是给母上大人打了一个电话。
“妈,你干嘛呢?”
“和你刘姨她们打麻将呢,你怎么没上班吗?”
“今天周六啊。”
“周六还要应酬啊,你当领导的就是忙啊,但是也要注意身体知道吗?诶,三条别拿走,碰!”
我很多年不和家里人做这么矫情的事了,话到嘴边也是开不了口,如果报喜不敢报忧是一种病,我确实已经病入膏肓。
可我还是很害怕,等辗转奔波到医院排到号,已是下午了。走向医生座椅旁边的诊断床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悲壮。
“要不要看看自己的小肉肉?”女医生戏谑的把白色托盘放在我眼前,我没转头,“呵呵”讪笑了两声,拒绝了她的好意。擦拭麻药,划两刀,缝三针,“手术”就这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