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隆的年纪更大一些,阅历更丰富一些,正如同他一直满心崇拜的冉星河那样,能够做到内心惊涛骇浪,表面上还嬉皮笑脸的话就好了——当然那也就不是李隆了。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24岁的,刚走出校园一年又被女朋友甩了的,千千万万个在一线城市中辛苦漂泊的年轻人中的一员。他从来没有想过,高中生和冉星河的朋友,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也能够在自己面前组成cp,这、这不科学呀。
作为一个合格的90后,他的思想观念已经十分超凡脱俗了,打个比方说,如果现在一个30岁的男人和一个50岁的女人谈恋爱,他觉得完全没有任何不可以接受的地方;或者一个80岁的男人和一个110岁的女人谈恋爱,他可能甚至觉得他们完全就是同龄人,那30年的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如果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和一个30岁的女人坐在一起,好吧,即使性别颠倒过来,他也还是觉得有那么一些变态了。
那扭曲的神情与夸张的声音成功吸引了在场所有的人,闵仪一脸懵懵懂懂,也顾不上别的,在桌子下面悄悄的拉李隆的袖子,“你怎么回事儿?”
阮阮的男朋友与同学们都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宛如在家长与老师面前受训诫的样子,半张着嘴,圆溜溜的眼睛不停的在阮阮与李隆弥漫诡异对视的空间之中来回打转。
其中一个男孩还小声的和同伴说:“他俩之前不会有一腿吧?”
另外一个男生用稚嫩的公鸭嗓附和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情人见面分外眼红?”
阮阮坐不住了,她站起身,与刚才进门时的低眉顺眼、小鸟依人的状态完全判若两人,冷冷的看了一眼李隆,闷声说了一句:“你给我出来!”便扭头率先走出了奶茶店。
李隆起身要跟出去,闵仪忙跟了两步追在后面低头问他:“怎么回事啊?你们俩之前时认识吗?”
李隆其实也想知道到底是有什么问题,尽管一头雾水,还是略微有些风度的安慰了一下闵仪,“只是一个认识的人,不过我没有想到会在这碰见她,我去跟她聊几句,没事,放心吧。”
“哦,好吧,”闵仪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那你别动手啊。”
这话一出,李隆立时满头黑线。他的表情更让在座的这些人以为他与阮阮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那个自称是阮阮男朋友的男孩子一直老老实实的坐着,唯独眼睛不住的朝外面张望。
不再多说什么,他几步跨出了奶茶店外,看见旁边的一条小巷子口,阮阮正背着身站在那里,伶仃的小身影看起来确实像个未成年。可她毕竟是冉星河的朋友,李隆常年积压下来的本能让他在面对阮阮的时候也不自觉带了一丝畏惧。
他鼓起了勇气拖着一双脚,一步一步的蹭过去,“阮姐,我坏你好事儿了是吧?”
阮阮眯着眼,眸光危险的瞪着他,“冉星河都跟你说过我什么?”
“没说过什么呀,啥都没说,一句都没说!”李隆忙不住的解释,还发誓似的举起了右手。“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冉总她什么都没对我提起过,关于你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我今天纯粹是因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看见你有点太惊讶了,毕竟你和冉总是朋友,我觉得你们应该年纪差、不、太、多、吧”那结尾的几个字被他说的十分婉转悠扬,每个音的结尾都尽可能拖得很长,一双眼盯在阮阮的脸上,大有只要见对方变脸就随时收口的决心。
阮阮的小脸儿气鼓鼓的像个河豚,居然因此意外的更显得年纪稚嫩,尤其她垂着头不说话的时候,和闵仪一样很像20只是出头的年纪。
两个人都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李隆再没眼色,也不敢去问关于这件事的更多的问题了,识相的往回走,准备找个借口带闵仪离开。
在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尖,向后退出了半步的时候,对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李隆以为自己要被殴打,本能的两手弯曲,防御式的护在了头前。想想又不对,对面娇小的阮阮,即使要对他使用暴力,他就是受两下子,也没什么,何必这么大反应,显得太怂了!
他心里略有点不好意思的又放下手来,却看见阮阮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而那只伸出的手虚握着,仅仅伸出了小拇指。“今天的事不许告诉冉星河,一个字都不许说!如果她知道了,我饶不了你!”
李隆忙过去拉钩,生怕晚了一步,错过了表诚信的机会。
达成了同盟,李隆的精神也松懈了一些,他有些好奇的对阮阮说:“姐,我纯属好奇的问一下,你们女孩不都是希望,男朋友又成熟又稳重,又靠得住吗?就刚才那小男孩,我看毛都没长齐呢,你究竟看上他哪一点了?一个男人招人喜欢,到底是应该成熟一点儿还是幼稚一点儿,我现在都有点糊涂了。”
李隆的样子说起来也仍然是青涩的,如果高中的小男生看起来还像个早熟的孩子,李隆就称得上是一个晚熟的大人。一副又黑又瘦的身架子,侧面看简直薄的像一片儿纸,所有有棱角的骨头都突兀的支棱着,唇上两撇毛茸茸质感的胡子,像不经意抹上去的黑灰。
阮阮一双眼睛将他从上到下扫射了一遍,找不到任何能吸引自己的优点,不屑的哼了一句:“成熟一点儿幼稚一点儿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钱一点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回了奶茶店。
李隆自讨没趣,正要往回走,就见闵仪背着包走了出来,看见他笑着摇了摇手,“原来你们之前也是手机摇一摇认识的,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这有什么尴尬的。”
“啊?啊咱们换个地儿吧。”李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想去哪儿啊?”
闵仪笑说:“刚才的那个阮她不是说你在外面等我吗?你没想好去哪里啊?”
李隆尽量小幅度的甩了甩脑袋,“啊,是啊,那走吧走吧,我看你刚才没吃什么东西,我请你宵夜去吧。”
“好呀,”闵仪高兴起来,“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吃宵夜的地方。你喜欢吃酸辣的吗?”
“你喜欢就好,”李隆无意识的附和道,“酸辣可以呀,我以前那个,我一个朋友,她就很喜欢吃酸辣的,我跟她在一起久了,也习惯了,可以吃可以吃。”
“哦,那你喜欢吃烤鱼吗?喜欢烤的还是水煮的?我跟你讲我特别喜欢吃鱼。”闵仪高兴起来。
李隆笑起来,“巧了,我刚才说的那个朋友也特别喜欢吃鱼,那咱们走吧。”
但跟在闵仪身后,李隆一直强忍住想要回头的欲望,终于在街角转弯的时候,扭回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了看那间奶茶店的方向,只不过距离太过遥远,所有的光亮都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像。奶茶店透明的玻璃窗里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从得知。
但李隆更加不知道的是,由于他的出现,阮阮当天晚上突然从沙发上惊醒,表情的怔忡的坐了一会儿,便拉开窗帘,借着月光微薄的光亮,将自己的东西,胡乱塞进一个大号的手提包里,提着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她寄宿了半个月的房子。
午夜的黑暗中,“咚”的一声,阮阮的额头撞在一个巨型的不明物体上,疼的眼冒金星,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一手扶着头一手拄着地,大骂了一声fk。
与此同时,刚陷入浅眠的我,一个鲤鱼打挺,条件反射的坐了起来。
手边的遥控器一按,整个房间里便亮了起来,我还来不及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如之前训练过无数次一样,由肌肉记忆带领着,从床头的柜子里摸出了电击棒和防狼喷雾,跳下床,做好战斗的准备。
我冲着昂首屹立在客厅中的娃娃机大喊:“谁藏在后面?我听见你了,快出来,再不出来我报警了!”
慢慢的,娃娃机后面移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她静止了几秒,我利落的将手中的防御性武器重新摆回柜子中最趁手的位置,转身上了床,盖好被子,翻过身去后背冲着客厅,想了想,还按灭了灯。
黑暗中只有墙上挂钟的“嘀嗒”声不尴不尬的走着。
客厅里终于传出微微窸窣的声音,阮阮似乎和衣直接躺在了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几个月以前,像是每一次阮阮这样半夜的不请自来,又仿佛一切龃龉都没有发生过。
脑子胡思乱想,终究还是抵不住轰鸣而来的困意,很快便陷入了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