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间中挂着许多铜镜,死死的钉入墙上,那钉入之处,便蔓延出蛛网般细细的裂痕,可以看出来,这是花了多大的力气,生怕这房中居住之人将它们取下来。
屋中朴素粗糙的木制桌椅和一张小床,诉说着住在这里的人是多么艰难。
这宫中最次的家具放在外面也是精品,而这房间中的却和最贫穷的百姓家里没什么区别。
桌子上是一盏油灯,里面还剩半盏灯油,在寒凉的天气里凝出一层白色,上面又落了一层灰,看着让人生厌。还有一个用来装针线的笸箩,里面有一些零散的针线,还有半幅未完成的绣花,桌上一片斑驳的血迹已经渗入木头,成了深色。
德公公摸着那绣花,若有所思道:“太后娘娘,可能在这里之人绣花到一半,便不知因何原因吐血了,只是尸体……”他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等着太后的狂风暴雨,总有人要承担的。
半天,太后却不发一言,他惊愕的抬起头,便见到太后未隐藏在阴影中的半张脸脸容平静,倒影在这墙上无数的黄铜镜中,十分诡异。
她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衣上的金丝银绣在月光下光芒慑人,德公公缓缓的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这个他跟随了半生,服侍了半生,见过了所有凌厉狠辣手段的女人,在此刻竟然……很寂寞。
不是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而是天下之大没有人肯给她温暖的孤寒冷寂。
燕长欢来到了主殿,推门进去,主殿内的家具上灰尘更厚,有些地方还结了蛛网,看样子梁紫琼并没有进来过,她抬头,蓦地眼神一凝,那挂着陈枫画像的墙上空空如也,她迅速的转身,宽袍大袖如鸦翅一般回旋,顿时扬起满地尘土,使得她容颜在尘土中迷濛不清。
灰尘落尽便露出了她艳烈的容颜,只是那神情极冷,仿佛极西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白雪。
他愣了一下,慌忙低头让开,看着燕长欢华丽的裙角从视线中流过,这才跟了上去。
刚才他呼吸乱了一瞬,幸好太后不会武功,并不能分辨。
只是他一个无根之人,终究是乱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