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神啊城隍神，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P>
狐子院还没有建好，但已经不能再等了。</P>
宫梦弼从袖子里抖落一个个草人，草人落在地上，便化作一个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狐狸武士。</P>
虽然大材小用，但显然非常时期也要非常手段。</P>
“康文，通知点卯。”</P>
康文算了算时辰，没算错，是丑末，还不到寅初。</P>
浪了一整个白天，到了子时才归来的狐囚尚且来不及休息，就又要开始动工。</P>
尽管突如其来的半夜加班，让人很没有精神。但是连康文都跟着一起劳作，这些狐囚也就半句话都没得说了。</P>
篝火在风中摇摆着，燃烧的木头时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星子四溅。</P>
一个个草人所化的狐狸武士和穿着囚服的狐狸囚犯忙碌着，监工和牢头也加入其中，加班加点建设狐子院。</P>
宫梦弼没有留在狐狸坡，只是把狐狸武士留下。</P>
他游荡在一个个山林之中，小金炉被他捧在手上，香气如狐似凤、盘旋不绝。</P>
山林之中潜藏的幽魂被香气勾引出来，盘旋在宫梦弼的身边，想要吸食小金炉当中的飘出来香气，但又畏惧宫梦弼，不敢轻易靠近。</P>
“来吧，我有事相求。”</P>
“我需要你们作为我的耳目，为我倾听八方的声音，观看吴宁的景象。”</P>
“愿意受我驱使，可上来吸取香火，事后我必想办法设醮修禳，引渡你们入阴府。”</P>
其实仅仅是香火作为报酬就已经让这些游魂按捺不住，再搭上设醮修禳这个无法拒绝的条件，一时间阴风四起，黑气连成一片，投入香气之中。</P>
一个个或是残缺，或是客死、横死，或是命运多舛的游魂响应宫梦弼的召唤，吸食着香气，寻找着各种鸟雀附身。</P>
似他们这样位格低下的可怜鬼，也只能找一些小型鸟雀附身，其中最多的就是麻雀。</P>
宫梦弼吩咐下去，这些鸟雀便飞进各个村社，成为他的眼睛，成为他的耳朵。</P>
宫梦弼一夜之间跑遍了各个地方大大小小的野林子，召集了数量庞大的游魂队伍。</P>
虽然这些游魂的战斗力约等于无，而且会受限于天气无法很好的充当耳目作用，但对宫梦弼来说，已经十分难得。</P>
斑寅将军下落不明，宫梦弼分身乏术，只能想一想这盘外之招了，期待着这些耳目能给他带来更多的消息。</P>
这就是观天时的好处，知道雨一时不会落下来，就可以驱使鸟雀探听消息。</P>
若是下雨，鸟雀无法飞腾，而阴魂又不能承受雷电和大风，就完全没有办法起到作用。</P>
天明之后果然没有下雨，但是风没有停。</P>
浓厚的水气被风托举得极高，反而看起来好似没有此前那样阴沉。</P>
这样的天气并不妨碍鸟鹊飞行，所以吴宁县的人就突然发现鸟雀变多了。</P>
其实雨后出来觅食的鸟雀本就多，并不全是阴魂附身的鸟雀。</P>
但这样看起来似乎有些反常的现象就好像又印证了另外一个流传在暗地里的消息——水灾将至。</P>
一时间难免人心惶惶，有更多的人开始投奔亲戚，或是修缮房屋，或是储备食粮。</P>
宫梦弼纵容狐囚下山通风报信的事情也发酵出了更多的后果，狐魅之间流通的消息要更加隐秘和广泛，普通人或许对狐狸的装神弄鬼一无所知，只以为真的是碰到了柳树成精、水鬼说话、兔子精搬家。</P>
但在狐狸的眼中，这些手段就既陌生也熟悉。加上狐囚之中也有在外的同伴得了准确的消息，虽然碍于禁令，不能说是从宫梦弼这边传出来的，但拐弯抹角暗示来暗示去，就有更多的狐魅投奔了狐狸坡。</P>
有些只是来询问准确消息，有些与人间的联系并不紧密，就干脆投奔过来躲避水患。</P>
等到了狐狸坡，就发现山中的狐囚和狐狸武士如火如荼、日以继夜的建设狐子院，这种匆忙和紧迫的感觉哪怕不用言语说也能让他们明白听到的小道消息并不是假的。</P>
来投奔的狐魅多了，狐子院的建设就更加快了，而另外一种好处，就是信息的来源更加丰富。</P>
飞鸟所传递的所见所闻并不能真正的落到人群之中，而狐魅则完全补上了这一短板，宫梦弼以狐子院为中心所建立的情报网就初具雏形了。</P>
宫梦弼从入云峰借了花、酒、诗、茶过来，他们的工作就是负责接待那些投奔来的狐魅，打探异常的消息，尤其是斑寅将军的消息。</P>
斑寅将军讨厌狐狸和猫，只需要尤其注意哪里的狐狸和猫受害，就可以合理怀疑这老虎是不是在此栖身。</P>
天晴了。</P>
宫梦弼只能看到长风无尽，黑龙的影子都不见了，似乎已经北上而去。</P>
算一算时日，其实已经到了出梅的日子，天色由阴转晴，人们心疼那种挥之不去的压抑感也放松了。那些听信流言，以为水患将至的人心中不免懊悔。</P>
宫梦弼只默默祈祷，祝愿着这条黑龙此行顺利。并不是阴天已经过去，晴天已经来临，只是积蓄了足够力量的黑龙终于奋进全力，向北冲击。</P>
如果成功，晴空万里，如果失败，水患顷刻就至。</P>
一两日的功夫，这个结果就会显现。</P>
天黑之后，在狐狸坡静坐的宫梦弼忽然嗅到一缕荷香。</P>
感受到良姬的召唤，宫梦弼并没有急着显化灵神，只是将心神沉入那满是丝弦的世界，就听到良姬说道：“狐仙，明日便是初一，但今夜城隍令我为他准备袍服，要出去一趟。”</P>
“往日里会带着阴阳司文武判官随行，没有多余的人跟着。我不知道他会去何处，也不知他要去见谁，我是否应该提出让他带上我？”</P>
宫梦弼的身影没有出现，但他的身影却在良姬的耳边响起：“不必冒险，你已经提前告知了我，就看我的手段吧。”</P>
良姬心里安定不少：“狐仙务必小心。”</P>
“多谢良姬姑娘。”</P>
得了消息，宫梦弼便只身前往城隍庙。</P>
头顶的星斗大放光彩，心月狐明亮极了，与宫梦弼的心火尾交相呼应。</P>
是火光，也是星光。</P>
宫梦弼两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闪烁着两道神符，一道是太阴幻神符，一道是心火炼神符。</P>
宫梦弼走在吴宁县中，落地无形，立身无影。他仿佛就是长街的一部分，灯火会穿过他落在墙上，影子会穿过他落在地上。</P>
往日里的死敌什么也没有嗅到，什么也没有听到，安静在院墙中守护着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