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王西楼的第一次(1 / 1)

拾已经垂垂老矣,小姑娘粉凋玉琢,坐在长椅上晃动着小短腿,身后的树抽芽,开花,落叶,年复一年。听到蝉鸣,小女孩回头看身后的。环顾四周什么也没看见,跟她动来动去坐不住的性子相比,一旁的拾更显得暮气沉沉。他看到远处的风无理,风无理也听到他说的话,笑了笑,他招招手。但是在旁人耳中,大概只是聒噪的蝉鸣。小姑娘看那树,看枝头,又钻到长椅下面,一直在找着什么,最后还是没找到,就又乖乖坐回椅子上。蝉鸣消失了。其实她要找的那个人,一直就坐在她旁边。她瞬间扭头看向身后,像有谁跟她躲猫猫,但是身后什么也没有。小姑娘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见到蝉先生呢。她知道的,这里住着一只妖怪,但是不是那些不好的妖怪,是那些好的妖怪。那天那条坏狗狗追她,就是蝉先生帮她赶走了,她送给蝉先生的两个月饼,小兔兔钥匙扣,还有前几天送的笔和小本子,都被蝉先生拿了呢。小姑娘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空,都着嘴吹气,小孩子天真烂漫的。一个女人走了过来,是小姑娘的妈妈,她给长椅上小姑娘招手。“回去了,快过来。”“妈妈!”小姑娘兴高彩烈地跑过去,牵过女人的手,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长椅,有些低落:“今天也没有遇到蝉先生呢。”女人抿了抿嘴,夏天都要过去了,蝉怎么可能活过夏天呢,她温柔道:“秋天到了,蝉先生要回去了,明年你才能看到它。”女人拉着小姑娘的手回去,小姑娘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树下长椅。“蝉先生,我们是朋友了吗?”她喊得很大声,像是不管不顾的,小孩子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上特别执着,女人笑着摸了摸她脑袋,拉着她离开。可惜没人会回答她,因为就在刚刚,拾已经离去了。刚刚那声蝉鸣,是朋友间最后的告别。拾刚刚说的是:明年见。明年能见到吗?拾不知道。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理解他的告别。如果明年还来这里的话,如果我还记得的话,我想问问你,秋天是什么样子的。他化作一缕清风,卷起了几片叶子,晃了晃路边的枝头,赶了赶路边的野猫,又有些孩子气地从路边卖气球的小贩里偷走了一个气球。那个气球随风在城市中飘荡,晃晃悠悠飘过树梢,写字楼的玻璃倒映着天空下飘过一只气球,飞得太高了又落了下来,出现在一对走在街头的母女前。小姑娘愣愣地看着那个气球,忽然在她面前破裂。啪的一声轻响。气球的破裂声中,她好像听到有人这样说。“明年见”回头看去,长椅下面什么也没有,她拉着妈妈的手离开,忍不住回头。风无理也离开,回香烛铺去了。明年见。回到香烛铺,刚好有客人来了。香烛这样的营生,基本都是在像老街这样的地方才有,要在外边街头盘下一间铺子,拿来卖香烛,那得亏死。事实上,在近几年,香烛铺生意是越来越不好了,平时也就买点蜡烛,细香之类的,给神柜上上香。王西楼想过要不要做点别的生意。风无理驳回了。反正这里住不了几年也要拆迁,没必要折腾那么多。王西楼喜欢蹲在柜台电脑椅上,看着小徒弟招呼走了客人,她托着脸皱眉:“讲真的,到时候搬去别的地方,师父又没什么文化,都不知道干什么来赚钱……总不能一直去卖牙吧,很丢人的。”风无理看了她一眼:“你要赚钱干嘛?”“不赚钱怎么养你?”她理所当然道。风无理忽然不想奋斗了。“想那么多干嘛,你一个活了八百年的老太太,还担心在现代饿死,没钱了我去赚。”“那不行,我是师父。”她皱了皱眉:“不准喊我老太太。”“那你去拍电影吧,去拍僵尸片,本色出演,别人说你僵尸演的不像,你就露出你那两颗獠牙吓死他们。”风无理挤开她,坐在电脑前,把小僵尸挤到边边上去了。王西楼就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小徒弟肌肉真结实,邦邦硬的,她就又拍了好几下,邦邦邦地响,风无理回头给她一个无语的眼神,她就一阵傻乐。香烛铺内灯光昏暗,外边老街偶尔有人路过,“忽然想吸你一口血,尝尝什么味的。”“我要替天行道,灭了你这头僵尸。”他开了一局游戏。“师父当了八百年僵尸,都没吸过一次人血,以前还从农人手里买过活鸡,活牛,但是也就那样,看看这脖子,这血管,啧啧。”风无理在玩着电脑,她就凑到风无理脖子上,冰凉的手指摸在上面,透过皮摸着血管,甚至还吞了吞口水。风无理总感觉对方在看的不是一个人,是一块香酥大鸡扒。他疑惑扭头看她:“你不是不吸血那种僵尸吗?”“哪有不吸血那种僵尸,你这话就是让狼不出肉改吃水果”“吸血会对你有不好的效果吗,会不会越来越嗜血,或者上瘾之类的?”“不吸也已经上瘾了啊。”她笑着说:“僵尸吸血是天性啊,跟植物向阳一样,而且是戒不掉的,只是师父一直压抑着,压抑了八百年而已。”“吸我的吧。”他看着屏幕开着的游戏,这局选了:“你又不早说,早点说我就早点让你吸了,有什么好忍的。”王西楼嘻嘻地笑,不说话了,看着他打游戏,虽然看不懂,但是她挺喜欢看不懂小徒弟打游戏,一直问各种东西,然后等风无理给她解答这个过程。虽然解答了她也听不懂。“怎么不吸了?”“不舍的,师父心疼。”“唔,吸一点没事,就当献血,适度献血是对身体有好处的。”“还有这说法?”王西楼明显不信。风无理屏幕灰掉,切出去,给她百度搜索了一下,王西楼看到还真适度献血有益身体。“真的要啊?”她已经在疯狂咽口水了,今天一直说吸血,就跟大晚上一直谈烧烤一样。“快点,我游戏复活了就不给你吸了。”“尝尝味,尝尝味。”总感觉小僵尸像苍蝇搓手手,抿着唇靠了过去,看着脖子咽着口水,换了好几次姿势,缓缓凑了过去。风无理感觉软凉的唇贴在他脖子上,这个姿势未免过于暧昧,随后感觉脖子被两根东西刺了一下。不疼,酥麻酥麻的,更多的是王西楼的唇带给他的异样,好像情人的亲吻。他感觉到血液的流逝,那流失速度很慢,王西楼的体温也跟着上升。八百年的僵尸,第一次吸食人血,而且是自己心爱之人的血,情感和原始的本能夹杂在一起,血液的刺激和爱人浓郁的气息,让王西楼彻底抓狂了。她想着,眼前这个男人,整个人都是她的。这让她迫切想吸干他的血,让他彻底属于自己,从此不分彼此,但是理智告诉自己不能那样的。她吮吸着那如偆药一般的血液,已经分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感情了,占有欲,爱意,做坏事一样的内疚。她想把他全身血液吸干,这样一想,王西楼忍不住就幸福地哭了出来。大概持续了半分钟,她眼神迷离地离开他的身体,脸上还有两行泪,唇上沾了不少血,红得明艳动人。“怎么还哭了,什么感觉?”听到他问,王西楼好像才回过神来,她直勾勾看着他,风无理被那拉丝的眼神看得迷湖,随即小僵尸又扑了过来,只是这次不是对着他颈部。胳膊环过他脖子。他也尝到了自己的血是什么味道的。有点腥,反正味道不好。不确定,再尝尝。他的游戏角色站在泉水,时不时凹个造型,还会喊一下台词,身边不断有队友回到泉水,然后出去,又回来,又出去,看起来忙得不行。“有什么东西可以嚼一嚼啦!”塔姆伸着大舌头这样说着台词。上路崩了,中路崩了,下路也崩了。“defeat——!”外边隐隐传来动静,小僵尸逃跑一样从他身上跳了起来,擦着嘴埋头跑进了后院。鞋都没穿。香烛铺又来了客人,风无理接待,然后回来看看电脑,摸摸手机,他想回去写写作业,但是期间两个小时王西楼都没出来。应该是不好意思。巧了不是,他也有点。一直到中午十二点,王西楼喊他吃饭了,他才掀开后院的帘子进去。期间小僵尸还是有点不自然,被风无理盯着脸看久了有些恼火,就刮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我脸上有好吃的吗,吃你的饭。”风无理想说,师父的口水比饭好吃,不过一是绾绾和小夜在一边,二是太过闷骚他也说不出口,就按下不表了。“感觉今天好凉爽,秋天要来了。”“降几天温而已,明天绝对又要热起来,过几天应该会有一场大雨。”她夹了一块肉,无所谓道。这种地方倒是可以完全相信小僵尸,活了几百年的人,有时候真的能跟天地同调一样,她或许不聪明,但冗长时间赋予她思考的角度,融入骨血的经验,是风无理鞭长莫及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王西楼皱了皱眉,总感觉不是好话:“不准说师父老。”吃过饭,风无理拿作业下来院子里写,写写停停,看了会儿书。写完一版物理卷子,大题写得缜密,风无理奖励自己玩会儿手机。刷了下短视频,几乎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刘笑笑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让他过去带她出去玩,她腿断了国庆家里人不准她出门。风无理:风无理:明天跟王西楼去金陵玩风无理:看到好吃的会拍照给你的刘笑笑:??刘笑笑:带上我,求求你刘笑笑:我跪下来求求你,把我带上刘笑笑:我想出去玩,我想出去玩啊风无理:说两句好听的刘笑笑:爸爸“……”有些低估她了。风无理:能听话吗?刘笑笑:能!风无理:好,那你在家养腿伤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期间来了个微信电话,风无理没接,不用想也知道是刘某人的。反正肯定不可能带她去,夜姬和绾绾都没带。他又开始复习,期间夜姬在院子里扑腾了一阵子就出去了,绾绾下来吃了会儿零食,跟着王西楼一起晒衣服,被跑回来的夜姬带出去玩,小僵尸在前面看铺子,时不时会进后院看看他,也不打扰他,就是看他一会儿就出去,奇奇怪怪的,时光好像很慢,但院子里光线变化,已经来到傍晚。晚上王西楼在收拾要带的东西。“我们去几天?”“两天半吧,七号下午高铁回来。”风无理瘫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搜索一下金陵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王西楼生前的故乡就是金陵,她五百年前也经常会回到那个地方。风无理想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她的影子。没有就算了,没有就当出去玩。王西楼对那片土地总归有点别的感情,而且那里才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坐高铁的时候,王西楼靠窗,风无理把包塞到上面去,看着小僵尸张望着窗外,也坐了下来。她回过头笑着说:“也挺久没跟你出过远门了。”“你之前身体一直不好。”“也是。”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故作随意问:“对了,酒店你订了吗?”“订了两间。”“……”王西楼觉得那样多浪费钱啊,在那支支吾吾,列举了一大堆道理,然后成功说服小徒弟掏出手机,把两间房都退了,订了一间标间。“两间太浪费了。”她还在解释。路途漫长,一路的风景很多都是重样的,两人在车上解决了午饭,列车停了跟多站,看着窗外有种翻山越岭的感觉,八百公里的路程,什么样的天气都在五小时内碰上了,他们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三四点。完全没有五百年前的模样。风无理回头看一眼小僵尸,样子倒是跟五百年前一样,但是也只有样子。“你要不要站在这里,然后冷冰冰地跟我说,为何一直跟在我身后。”王西楼一愣,随即明白对方意思,笑着道:“好啊。”她跑远几步,冷着脸看向他,“为何……”话没说完,就笑场了,然后说让她试多几次,但是每次一看到那张脸,还是忍不住就笑,怎么可能冷得起来。喜欢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