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执意要见皇帝,不给见就不走。
一个个毛病不少,唯独骨头很硬。
就算威胁杀头,也不妥协。
刘诏无奈妥协,不过他只见陆大人一人。
陆大人整了整官服,进殿觐见。
众臣一脸艳羡。
“陆大人两朝帝王心腹,了不起!”
“陛下虽说做事欠考虑,冲动自负,然而对待先帝留下的朝臣还算仁慈。”
成宗文德帝同刘诏父子,是少有的登基称帝后,继续重用前面皇帝留下的朝臣的天子。
陆大人走进金銮殿,大殿大门在他身后关上。
大殿内只点了几根蜡烛,灯火摇曳,光线昏暗。
一时间,陆大人竟然没找到皇帝刘诏的所在。
直到刘诏发出声音,“爱卿随意!”
陆大人才发现皇帝刘诏就坐在台阶上,靠着桌子腿,毫无坐相,更无帝王包袱。
他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拜见,“微臣给陛下请安?陛下安否?”
“安!就是心头不痛快。爱卿,坐!”
哪有坐的地方。
皇帝都坐在地上,陆大人如果要坐,也只能跟着坐在地上。
可如此一来,有失体面,与他性格相驳。
陆大人向来是个端方之人,起居自有章法。
坐地上,太为难他。
可是站着回话,比陛下高,等于陛下要仰视他,此乃大不敬。
罢了,罢了,陆大人挑起衣摆,直接跪在刘诏面前,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刘诏不为所动,“爱卿为何要见朕?”
“不放心陛下。”
“朕没事,一群宵小,奈何不了朕。”
“陛下万福!”陆大人躬身说道。
刘诏冷漠道:“爱卿已经见到朕,也知道朕无事,对众臣也算有了交代。爱卿退下吧。”
好不容易进来,岂能轻易退下。
陆大人望着刘诏,“陛下心痛否?”
刘诏大怒,眼中喷火,怒斥一声,“放肆!”
陆大人无所惧,“可见陛下心中不安,既然不安,微臣就不能走。”
刘诏呵呵冷笑,“爱卿欲如何?”
陆大人斟酌道:“今日发生的一切,胜在有惊无险。然而此事也给陛下敲响了警钟,步子迈得太大,就会遭到反噬。陛下欲改制,理应徐徐图之。凡事操之过急,终归不是大周之福。若是激起朝臣逆反之心,即便明知是好的制度,众臣也会为反对陛下而坚决反对改制。陛下可以杀一人,杀十人,杀百人,却杀不了天下人,更诛不了天下人心。”
刘诏冷冷一笑,“爱卿所谓人心,非小民之心,而是读书人之心。读书人各有利益牵扯,所言所语皆为自身利益,并非真心为民。这样的人心,不要也罢。”
陆大人不动如山,“陛下所言,微臣不赞同。人,皆有欲望。读书人有自身的利益诉求,小民同样有自身的利益诉求。让小民站在朝堂上,谁能保证小民不会祸国殃民?小民一朝得势,更为疯狂,照样会为一村一姓一地谋利,损公肥私。
读书人好歹还知道羞耻,算有底线。小民可有羞耻心,可懂底线,可懂大势?一味以小民之利,抨击否认读书人,在微臣看来,不过是为反对而反对,皆不可取。”
刘诏板着脸,“依着爱卿所言,小民之诉求不用理会,只需注重读书人的诉求,就能天下太平?”
陆大人摇头,“非也!微臣的意思是,既要注重小民诉求,也该注重读书人的诉求。都是民,不能厚此薄彼,理应一视同仁。读书人传播知识和信息,影响诸多小民判断,故而历朝历代皇帝都重视读书人的诉求。”
刘诏笑了笑,“爱卿的意思,无非就是天下读书人都反对朕,朕就该吸取今日教训,停下前进的步伐。”
陆大人连连摇头,“陛下又钻了牛角尖。无论是读书人,还是市井小民,都不愿意看见朝堂震动。朝堂频繁动荡,会造成人心不稳,地方官府惶惶然无心办公。如果这个局面得不到改变,天下人心思变,为求安稳,恐有不堪言之祸,届时才是陛下劫难!”
“危言耸听!民间百姓生活安稳富足,轻徭薄赋,朝廷再动荡也影响不了小民一日三餐。”
“却会影响地方官府,人心惶惶!地方官府动荡,治下百姓岂能安稳度日。”
“地方官吃饱了撑着,管起朝廷大事。”
“陛下不曾在地方上任职,不懂地方官想法。身为官员,岂能不关心朝廷大事。为官,就要战队。”
陆大人说得很直白,没有替官场掩饰。
刘诏紧蹙眉头。
陆大人说道:“微臣知道陛下放走鲁侯家眷前往西北,必有深意,且时机未到不能对外公布。然而朝臣不知道!朝臣认定陛下昏庸,打破祖制,放走牵制鲁侯的筹码,实为昏君所为。故而朝堂沸腾,朝臣心中有怨气,进而被人利用,才有今日之祸。若是陛下徐徐图之,多一点耐心,多花点时间,一切都能避免。”
刘诏面容严肃,“爱卿所言,朕都懂。只是时间不等人。”
“时间再紧急,事情再要紧,能比陛下的皇位更重要吗?朝堂动荡,人心不稳,陛下的计划难道就能顺利进行?反正计划已经耽误,陛下何不利用这些时间,安抚一下满腹怨气的朝臣。好歹平稳度过景明元年。”
说完,陆大人又叹了一声。
“一想到史书上会写景明元年,某月某宫废帝,微臣深觉耻辱!”
刘诏大怒!